天津（3 / 10）

石玉璞看在眼里，冷笑下，说，这老大哥人是粗些，道理却不错。说罢，将身后个女人拥出来，索性抱到自己大腿上。众人看，正是他新娶五姨太太小湘琴。他将手伸进这女人旗袍中去，揉捏把。女人羞红脸，却不敢动弹，眼光飘移下，却正撞上昭如眼睛，忙不迭地低下头去。石玉璞手用把力气，对张子骏说，迎驹，你读书多，且解解，这联中“四季春”，究竟说是什？

张子骏犹豫下，拱手，说，以造次之见，司令寿辰，佳人在侧，自然四季含春。

石玉璞笑着走过来，却个巴掌扇过去。这巴掌扇得狠，张子骏踉跄下，捂着脸，看对面人仍是张堆笑脸。石玉

升起阵寒意。她觉出儿子小手，捉实她肩膀。她很想离开这里，却没有挪动步子。

这大厅里，个多月前，曾经是很热闹。

石玉璞五十寿辰。也因为此，昭如赴津，以石夫人胞妹身份前来拜贺。

回想起来，那日来许多人，派头又都大过天。礼数是少不得。外头报个，石玉璞便起身相迎。因石夫人托病未出席，昭如便随着要行礼。按理也见过许多世面，可这中间繁琐，竟至让她有些局促。

她看着姐夫，原本是个陌生男子，这时十分自得。黧黑面庞，还未入席，竟已有三分醉意。拥着他，是四房姨太太，依红偎翠。份自在和得意，是要给众人看。门口站着乐队，不管是谁来，先吹上段唢呐。《龙凤呈祥》，本是应景曲子，但毕竟乡俗，来人，先是愣上愣。再看见石玉璞脸，便忙着堆起笑，说这曲儿喜庆，若不是司令别出心裁，何来如此热闹。

石玉璞便做个“迎”手势，也笑。可在这笑里面，昭如却看出讥讽。他下垂眼角，因笑，格外地深刻些，与太阳穴上道伤疤连在起。那伤疤在笑容里不动声色地油动下。

人们要赞，当然还是前厅悬挂“百寿图”。草行隶楷，小金魏碑，两人多高。艳红底子，金线为经络，气势非凡。三姨太娇嗲声，着众人猜是谁贺礼。人们看清楚图上款识是“毅庵”二字，众皆瞠目。石玉璞摆摆手，轻描淡写，说难为张少帅，命南京十个云锦织工，赶制年余。昨晚总算送来，石某得之有幸。

司令过谦。听说今日寿宴，“张”之后，更有“张”。效坤公那副寿联，何不也拿出来，让们开开眼界。

大家听到张宗昌名号，不禁都有些无措。话到嘴边，也并不说出来。方才讲话是名律师张子骏，人们知道他与石玉璞渊源，是拜码头徒弟，也就顿然明白。这唱和，是石玉璞要坐实“奉系三英”交情。于是，有人先在心里有忌惮。

石玉璞便命人捧只锦盒，打开来，是丝绢裱好两支卷轴。施施然展示，便有上下联：“大炮声响，蕴山四季春。”刚才还惶恐人，看在这里，无不忍俊。这字倒还规整，可粗眉粗眼，正是“狗肉将军”手墨。张宗昌人是鲁莽，却好风雅。这是人人知道事。这联中意境趣味，便不会是有人代笔。有人琢磨这“四季春”心里窃笑，便也有些形诸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