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笙没有抬头,见母亲皱皱眉头,便轻轻说,天冷,风头倒是更足些。
进前厅,文笙愣,也笑。他方知道何以人人都说寻他等他。舅父盛浔正眯着眼睛,靠着八仙桌打瞌睡。手里滚着两颗核桃,倒是响得脆生生。文笙走到他跟前,毕恭毕敬地唤道,舅舅。
盛浔愣神,手里声响停,睁开眼睛。他将两只大手伸到文笙腋下,要抱起来,可是却险些闪腰。他就又坐下来,轻叹声说,这小小子,可是长大,抱不动。昭如就笑说,哥,你真是,倒好像年半载没见过似。立秋那会儿,不是刚回来,还带笙儿去看大戏。
盛浔便笑说,与这外甥,是日不见,如隔三秋。
文笙打量他,倒觉得舅父是老层,眼神又浊些。自从
对这个小姑娘出现,文笙并不觉得意外。
就如同放风筝这件事,于他自然而然,形同本能。他已经习惯独来独往,面对天空俯仰间,被他人赏鉴。
这女孩儿句“认得你”,多少还是搅扰他心绪。记忆中,女孩儿东张西望情形,于他总有些挥之不去。这却又让他意外。
他觉出他身后目光,轻微地笑,人们总是对自己看不透东西抱有好奇态度。
儿时家中接连变故,与其说锻炼他心智,不如说以水到渠成方式,纵容他性情发展。他讷言,因疏于人际。
父亲去世以后,六叔顺理成章接过家中生意。三年丧期满后,六叔六婶便提出将生意分开打理。母亲也没有什言语,分就分。分成东店与西店,自然也就分家。舅舅在襄城大宅叫“西山园”,空着半,叫他们住过去。母亲不愿,说孤儿寡母,已经够人咀嚼,便更没有道理依靠娘家去。他与母亲,还有大姨,便住去思贤街口院落里。比以往小,但是清静。
东店从此只是经营“厚生”锅厂,没有再设门面,不需收账盘点,也就没有伙计等人上门来。母亲昭如请来打点锅厂,说起也是家里门亲戚。当年和大姐秀娥结下冥亲秦中英,有个远房侄子。大约因为族中排行,这侄子竟然也是四十岁人。秦世雄从河北来投奔昭如,便没有不收留道理。这秦世雄在锅厂里,做得很好。与昭如母子也相处得融洽,对文笙这个小舅舅好,竟然渐渐有些溺爱。
这天文笙回家,远远就见到秦世雄。这中年人是天生大嗓门,口唐山腔,铆足气力喊,祖宗,姥姥满世界地寻你。
文笙便冲这胖大汉子笑。他终日身上都是油腻和铁锈味,见文笙,就从围裙口袋里掏出个荷叶包,有时是马蹄糕,有时是把糖炒栗子。到这小舅舅大,齐他肩高,他还是如此。文笙照将这些收,分给丫头们吃去。他这嗓子,将昭如也喊出来,云嫂跟在后面。奶妈云嫂,此时眉头舒展开,像极个弥勒。她身形是臃肿得很,走得慢许多,时不时,又喘息下。母亲昭如便停,侧过身子等她。文笙快步过去,搀她下。云嫂就拍拍他手背,说,哥儿,你且是等得们娘儿几个心焦。
昭如张张口,眼睛睨,看到他挂在书包带子上风筝,叹口气,说,这样冷天,还去放什纸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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