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如也望向那烟雾缭绕五峰山,听老太太细细地讲起来。原来这村,闹土匪不是日两日。大约年前,也不知哪里来部队,个营在这五峰山上落草。因为山势险峻,形匿自如。这伙子人又善于游击,时间见首不见尾。地方上剿几次,都无果而终。开始只是偶尔打家劫舍,后来势力大起来,竟然明目张胆地抢起大户来。甚至村里有两户殷实人家被劫“肉票”,家交火时死不少人;家闺女,生生给劫到山上糟蹋。待赎回来,已经不成人形,第二日就投井。这卢家受觊觎也很有段日子。经常见土匪探子在附近转悠,等着时机乘虚而人。
老太太说,是没办法,打嘉庆年起这幢宅子,谁愿意在祖宗宅基上动土。你瞅瞅这屋后,今年初,深挖地窖。将粮仓里粮食,都搬进去。到时闹得厉害,少不得将人也躲进去。
昭如说,您老也宽心。看您训练这些青年人,是很可抵挡。
卢老太太便拍拍她手,指着喊口令小伙子说,李玄是从蒙阴县请来武师,别看着年轻,可是个练家子。就指望这孩子。说罢又叹息声,喃喃道,你说这是什时世,鬼子还没
不及五岳,但自有脉灵秀。也是方水土养方人。只是如今,唉。
见他欲言又止,便也不好继续问什。
当晚,这家人是拿出款待派头。都是鲁地菜肴,不论精疏,皆是大碗大盏。觥筹交错间,都觉得好不尽兴。家逸微醺,端着碗酒敬卢清泉,说,大哥,在外头奔波这许多日,嘴里淡出鸟来。最喜欢,便是这大开大阖“水浒”吃法。
听到他这样说,卢清泉眼神木下,但很快收敛神情,尽力招呼他们。
夜里头,睡得很熟。昭如觉醒来,看见有个身影,依窗坐着。是姐姐昭德,眼睛远远地向外头张望。昭如叹口气,拿起衣服给姐姐披上。正要哄她去床上睡觉,眼光扫,却看见外面碉楼上,灯火通明。楼上各有个人,笔直地站着,好像在站岗守夜。这情形,以往在督办府住着时候,并不陌生。可如今在这村落里,看着煞有介事,却有些不明所以。
第二天清早,蒙咙间,外头传来尖厉口哨声。昭如阵心悸,恍惚以为自己还在襄城,拉起空袭警报。好歹回过神,听见有个鲁直男声在报口令。望出去,才看见是队士兵在操练。仔细看清楚,又不是士兵,都穿着家常布衣。那喊口令,正是昨天为他们应门小伙子。声音响亮严正,风姿并不输于军人。她收拾停当,出门。看见卢老太太正拄着拐杖,望着这些人。旁边是卢清泉陪着。这时候屋檐上滴下滴夜露,恰打到她脸上,个激灵,人也醒过来。
她走过去,跟老太太问安。犹豫下,终于问,老夫人,想斗胆问句,府上训练家仆,可是为防日本人。
老太太叹口气,说,日本人若真来,可是这几个人能防得住。这是为防土匪。
昭如听惊,说,这村落里看上去景象昌平,怎竟然还有土匪。
卢老太太目光落在远处,轻轻说,大世道乱,个小地方,自然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再好再昌平,毕竟不是世外桃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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