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秋凰却笑。妆画得浓重,将这笑密密地包裹。她轻轻问,先生贵姓?
青年说,小姓冯,冯明焕。
言秋凰便说,冯先生,您明儿来,专为你唱折《武家坡》。
以后,言秋凰与冯明焕,便在这“瑞仙茶园”高山流水。她在台上唱,他在台下听。兴起,他也上台来拉上段京胡,琴艺竟也并非凡俗之类。因这年轻人出手分外阔绰,人又谦和有礼,班主也由他们去,落个成人之美声名。
终于,明焕在虹口赁下处房子,与言秋凰住在起。既不是柴米夫妻,便没有许多牵挂,乐得做游龙戏凤。他不问她前事,她也不计较他们后果。二人渡,竟好似洞中日月。
“瑞仙”老主顾,鸡皮鹤发,怕是也叫不动。日子久,却发现老人儿中间,有张年轻脸孔。坐在后面,定定地看戏。不说话,看完便走。
第二日,又来。
这日大雨,茶园里头,只来两位客。个是来躲雨外地人,缩在暗影里打着瞌睡。另个便是这青年。还是坐在同样地方。坐得笔直,看她唱念做科。目光跟紧她。偶尔,碰触到她眼睛,便微微垂首,再缓缓地抬起来。
听她唱完最后折《祭江》,他便站起身来。颀长背影停在门口,犹犹豫豫。他放在门口伞,不知被谁顺手牵羊。这时,雨小些。他撩起长衫大襟,就要走出去。
先生。言秋凰叫住他。他愣愣,转过身。言秋凰走过去,递给他把伞。他迟疑下,接过,道谢。班主也走过来,说,难为先生,这大雨,还来捧场。青年便说,不碍事,只是委屈言老板。如此偏僻茶园子,叫人好找。班主并未有不悦之色,也应道,谁说不是呢。
待到冯家人找上门来,言秋凰才知道眼前切,不过是黄粱梦。她似乎并不很吃惊,只是看着自己略臃肿腹部,皱皱眉头。令人失望是,冯明焕未如她想象镇静。他将头紧紧偎在她身上,许久。又执起她手,告诉她,他与结发妻子不过是媒妁之姻,未有丝感情。如今是民国,这是他自己恋爱。他已和家里谈判,要将她带回去。待她生下孩子,若是个男孩,她又何愁在冯家地位。
她打个呵欠,只问他,若嫁给他,她还能唱戏吗?
冯明焕沉默。言秋凰将他放在她腹部手轻轻拿掉,说,个戏子,哪有不唱戏道理。
这天晚上,言秋凰找静安寺外郎中,服下贴打胎药。孩子未足月,却已经很大,藏红花便落得分外猛些。夜里疼得死去活来,流血不止。去医院路上,她看他眼
言秋凰见他生得清俊,以为是江南人。又听他沪语说得甚为吃力,便道:先生不是本地人?青年便作个揖,应道,在下襄城人氏。这回他说是国语,有持重温厚中原口音。
襄城。言秋凰口中念念,先生原来是远客。青年点点头,道,原是家中有些生意上往来。沪上得见言老板,面聆清音,也是大幸。
言秋凰淡淡笑,先生言重。如今,只是个落魄戏子罢。
青年听,急急上前步,道,这是哪里话,若听不到言老板戏,倒不如死。
言秋凰心里惊,见青年惶惶间后退,脸上很不自在,连连说,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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