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味道,是如此真实,触手可得。而文笙不是。
剎那间,她发现,关于他,自己竟然没有个可问人。这让她心里隐隐地怕。这段时间,两个人如此近。然而,又是如此远。除他讲述,她对他生活,无所知。他对她,也样。
当最后丝夕阳光线,消失在青晏山峰峦后。她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细尘,以缓慢步子,级级走下城墙,回家去。
姚永安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仁桢。
他在“永禄记”与人谈生意,从包厢里走出来,恰看见个年轻女孩依窗坐着。当他认出是冯家桢小姐,心里有淡淡惊奇。
云嫂又说,太太,有句话琢磨着,还是得说。
昭如说,孩子大事,自然要说。
云嫂便开口,听说这冯家,近来又出些事。他们家四房老三,因为给日本人做过事,给z.府带走问话。要是给定成汉*,就麻烦。这冯老三就是桢小姐亲哥哥。
昭如望着镜子里自己,动不动地。
云嫂又说,这冯家门楣虽好,可是这些年没消停过。光是几个女子弟,桢小姐大姐,嫁去修县那个,听说已经将叶家败去半。二姐当年通共事,这襄城里人,谁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件事,老三才给日本人拿枪指着脖子。咱家是卢老太爷辛苦攒下来家业,可禁不起点儿折腾。不识字,可看戏文不少。这种人,可有好下场?你看那个洪承畴。
不拘格。
昭如便又动气,说,那你和斯仪事,瞒住不说,也是新式?
文笙嗫嚅下,这才说,与赵家小姐,不从便违父母之命,是为不孝。
昭如心头热,知道孩子顾及,说,无论新旧,老祖宗规矩变不得。人而不信,不知其可。这是做人根本。
她叫文笙起来,说,罢,天也晚,你先去睡吧。娘也乏。
事实上,他已经有段日子没有出现在冯家。这多半因为他时不智,与三房个丫头有不名誉事情,造成与明耀之间不快。当然,冯家近来多事之秋,门前冷落。他是个商人,很懂得进退有度,也是顺乎大势。
这时,他看见仁桢,坐在角落里。桌上摆着盘糖耳糕,似乎没有动过。女孩目光,不知落在什方向,空洞洞。
于是他走过
昭如手中梳子掉落在地上。
仁桢个人,在老城墙上坐着。坐久,站起来走会儿,又坐下。
文笙不是个会爽约人。相反,他是个对时间观念过分认真人,雷打不动。有时候,仁桢多少恼他有些无趣,不知变通。
可是这日,却左等右等总不来。天色渐渐黯然下去。
仁桢不禁有些焦急。遥遥地,有秋蝉声音。空气还是燥热。蒸腾间,漾起种莫名气味。仁桢闭上眼睛,去辨认。被蒸烤天襄城,混合着人味儿,尘土,马粪,汽车壳牌汽油味。还有城头上野草,在凋落中味道。经历夏茂密生长,盛极而衰,枯荣有时。
云嫂伺候昭如梳洗。
云嫂问,这姑娘是冯家小姐?
昭如轻轻“嗯”声,说,属龙,岁数倒合适,不知八字怎样。
云嫂说,那咱们家算是高攀。
昭如望她眼,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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