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豆
灯光照在她脸上，她脸色苍白，且不清晰。她哀哀地说，李大哥，
还得找你，求你帮助
她说不下去
，要哭，泪水盈满她眼睛。忙忙劝她：不要哭，不要哭。你坐下，坐下说，出什
事，没找到人吗?
她擦擦眼睛坐下，还坐在铺角上。蹲在她对面。在们窑洞里站着是很累，因为窑洞很矮，总要弯着腰。然后她告诉，在场部
间芨芨草席搭棚子里，管教科名干部翻开死亡人员登记册查查，说董坚毅真是死，七天，但不知道埋在什地方。她要那位干部去问问掩埋组人，干部叫来个叫段云瑞人。但段云瑞说他只是负责登记姓名和死亡日期，不去坟地。叫她去找那几个人，他说个吃脏东西死，另个病重送回夹边沟卫生所，剩下三个人走不动路，在窑洞躺着。
新组建掩埋组又不知道先前情况。她在办公室哭泣很久，说找不到董坚毅尸体就不回上海去，那位管教干部竟然发火，说，咦，你不回去呀，那好办，叫人给你找个窑洞住下。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她不说话，还是哭。那人就又说，真不想回去吗，那你告诉，你是上海哪个单位?她说你问单位干什?那人说，给你们单位写信呀，叫保卫科来领你回去。你们这些大城市小姐太太，男人思想反动，劳动教养，你不跟他划清界线，还跑到这里来胡闹。你这是立场问题，是向z.府示威，向无产阶级专政示威。们要通知你工作单位，要好好教育你。听那人这样说，她不敢哭，也不敢说什，就又来找。小李大哥，求你帮帮吧。她哀求。
听她叙说，心放下。说，你叫怎帮你?她说，明天你就领到坟地去找找老董坟。说怎找呀，几百座坟，上千座坟，到处乱埋，有些坟还叫风刮平，连坟也找不到，你上哪儿去找?她
妈变成畜生!虎毒还不食子哩，人吃开人，这人还叫人吗!
大家都不出声，又说，你不是问安什心吗?告诉你吧，就为这事。你去看看吧，尸体冻得硬邦邦，干不拉几，光溜溜那样子，怕那女人见受不呀!
晁崇文哑口无言，过会儿才说，那就不该叫她去场部打听。
恨恨地说，不是你叫去吗，你还说?
晁崇文不言声，但恨恨地嗨声。
已经是黄昏，从们窑洞看出去，对面悬崖边上仅剩下条窄窄夕照，山水沟里已是阴影膪朦。们去食堂打菜糊糊，吃完就躺下。
吃就睡，减少无谓活动，把热量消耗降低到最小，是大家共识。但是，还没有睡着，就听见草帘子响声。问声：谁?
，小李大哥。又找你来。
是那个女人声音。坐起来穿衣裳，同时轻轻地喊声喂，老董爱人又来，怎办?听见晁崇文声音说，那就叫进来呗。便朝窑洞口说，进来，你进来吧。
天还没黑尽，洞口草帘子斜下，窑洞里透进片朦胧亮光，个人影爬上台阶来，站住。明白，这是因为窑洞里太黑，她怕碰着什。叫她等等，点上煤油灯，然后问她找到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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