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毓明怔下。说话是睡在房子中间张继信,永登县某中学校长。个病得走不路人。陈毓明说他,怎不是们太阳?太阳是最公正东西,它照在别人身上也照在们身上。
张继信又说,你话半对半不对,太阳是最公正东西,照别人也照们,可是它照在们身上日子不长。
又个人附和说,张老师说得对,那不是们太阳,们要睡觉。
陈毓明听出来,张继信和那个人话是别有意味,但这时两个炊事员提着饭桶送饭来,他便改变话题:快把你们饭碗准备好吧。不管谁太阳不谁太阳,吃饭要紧。
病号们明显加快穿衣裳动作,从铺上爬起,用他们脏污手拿起枕头旁放着饭盆围住炊事员。里屋病号们也走出来。阵忙乱之后,各自端着饭盆回到铺上去。那些走不成路和卧床不起病号也都把饭盆摆在枕头边上。陈毓明拿过他们饭盆打饭,再个个递到他们手里,或者放在他们枕头上。他们有坐在被窝里喝糊糊,有在被窝里趴着吃。
天明之前,陈毓明在马扎上坐着迷瞪着。迷瞪不知多长时间,个病号把他叫醒,说是解手。他把便盆拿到铺前放下,病号就从铺上挪过来蹲在便盆上边。几分钟后病号又回铺上躺下,他端起便盆往外走,并且捎带着提上只尿桶。这间房子是里外问,外间没有窗户,只有门板缝里透进来几束光线,无法判断几点钟。再说,挂在墙上风灯还散发着淡淡黄晕。
但是拉开房门,他立即就知道快到九点钟,因为太阳已经从祁连山脚下戈壁滩上升起房高。
门口横着两具尸体,那是夜里他和艾学荣抬出来扔下。
他绕开尸体往前走十几步,把粪便泼,接着又倒尿桶。倒完尿桶直起腰来,他面朝东方天空站几分钟。他很是惊奇,来明水农场已近两月,似乎没看见过明水农场冬天太阳竟然有这亮。它虽然没有多少热量,照在身上凉飕飕,但它把河西走廊天空照得亮堂堂。祁连山呀,戈壁滩呀,白草萋萋荒滩呀,全都笼罩在无边无垠惊心动魄玫瑰色霞光里。
他转身往回走时候还朝着北方河坝和山水沟看几眼,山水沟像是大地裂隙,弯曲着延伸到河坝沙枣林。沙枣林、沙枣林北边鸣沙窝和更远处地平线上晨雾弥漫,晨雾也被霞光染红,像是他眼前挂块遮天蔽地玫瑰色纱帘,朦朦胧胧绚丽至极。
病房里响起片稀溜稀溜
他推开房门,阳光又扑在地铺上,把门口睡人和他们肮脏被褥都照亮。他咳嗽声,清清嗓子喊,起床,起床,太阳升起来啦!
有几个人坐起来,但大部分还不动弹。于是他投有关门,故意叫阳光把房子照亮,接着喊,喂,你们还不起呀,太阳都房高。这好太阳,你们看呀!
又有几个人坐起来穿衣裳,他们都往门口看。有人说:还真是。今天太阳格外亮。
该起该起,太阳钻进被窝来。
但有个声音却说,你把门快关上吧。你把凉风放进来,要冻死们吗?太阳升起来,黑暗留在后面,但那不是们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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