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缇（11 / 25）

有尊手里持着莲花菩萨，说，这是观音菩萨，在他头顶冠冕中央显现则是他上师阿弥陀佛。她跟着顺时针绕塔，边用右手转动围绕四周老旧经筒。

接受亲人们告别之吻。火焰升腾烟雾冲向天空，白色浓烟滚滚弥漫整条河流。

不远处有座建于六世纪神庙，据说在以前湿婆节期间，人们在里面举行杀人献祭仪式，如今只剩下堆残损建筑。

她与走过人行石桥，闻到燃烧烟雾中腥甜黏稠尸体气味，吸入鼻喉之后粘附在黏膜处无法吞咽也无法呼出。这气味强烈得难以消释。圣河边上每天举行葬礼，城市里每天都有人在死去。没有人觉得火葬应该避之不及或觉得晦气、不吉。石阶上坐满当地人，表情端正，带着凝重，不发出任何轻薄举止和声响。位瑜伽士瘦骨嶙峋盘坐在河边平台上，铺垫上放着工具等待给人占卜。此刻他闭起眼睛祈祷，头发层层叠叠盘在头顶，脸上涂抹白粉，眉心点着红痣。

母亲说，坐下来，让们看看这里发生事情。她们和当地人起坐在台阶上。

这些肉身都曾经活过，饱受风霜经历悲喜得失。如今纹丝不动，像被榨尽汁液树干、清空水瓶、丢弃石块。众生渴望得到世间幸福，恐惧于遭受痛苦与挫折，而死亡使肉身卸除切虚妄与欲望，赤裸心识带着记忆上路，进行又次漂泊远行。她感觉双眼泪水渗出，被哀悯感动摄住。

后来她想，专门带她看火葬尸体仪式，饱含深意。虽然那时她才是十岁孩子。对来说，让她认识死亡是次重要生命教育。让她自己看，自己感受，知道每个人离死亡并不遥远。相反，死亡如影相行伴随左右。说，它总是站在们左肩膀上。

那是她们之间最后次长途旅行，住在千年前古寺院所改建旅馆。雕琢精美廊柱和窗框，空无人中庭有座佛像。偶尔鸽子飞进来叽叽咕咕轻声叫着，又飞走。内部房间大多没有日晒，冬天阴湿，睡觉时需要电热毯和热水袋。喜欢老旧建筑，并不在意舒适。她对古老事物有敏锐感知。

没有电热壶可以烧煮热水，嘱咐她去楼下餐厅盛些热水。十岁她容貌秀美，彬彬有礼，大家都喜欢她。她接上热水，小心翼翼捧着壶上楼回到房间，看见母亲在狭小卫生间里洗衣服，搓动拧干。再件件挂在淋浴间门帘杆子上。轻轻唱歌。这里阴湿，衣服需要晾晒好几天。

很多时间她们只是留在房间里。打坐，焚烧手制燃香，长时间持诵祈祷文，手摇转经轮。她在另侧桌子上写信、写日记、用水彩笔蜡笔涂鸦绘画。黄昏时她们出门散步，穿越迷宫般泰米尔区，迎面撞上各种各样千年佛塔、神庙。加德满都把自己摊开没有遮挡，仿佛知道没有人能够随意抵达它深处。它不需要保护自己。

次她们路过隐蔽在角落里庙宇，佛塔林立，鸽子飞舞。进入内处有座大佛塔，四周围绕众多小佛塔。主塔朝向东南西北开设小窗分别摆放佛像，小窗早晨被打开，让人们供奉烛火、鲜花和食物。她俯身向前凝望尊从黑暗中浮现阿弥陀佛，代表未来佛。也许它从未,bao露于日光之下，她看到它幽暗中意味深长眼神和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