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肩膀似乎抖动下,手中笔也抖。她回过身,看见是他,愣愣,笑。
阿响有些不安,喃喃道,看论尽……
这时,阿云便放下手中笔,用手捶捶腰,说,不妨事,也画累。
阿响便说,师父让给你带盘子来。
阿云接过蒲包,拆开来。拿起只,对着光看看,难掩如获至宝神情,说道,居然是上好江西胎。你师父可说,以后要多少,他供多少。
说你这个表妹,可是个厉害角色。先前来,问。你们茶楼用瓷器,是哪里来?如何知道。她又问,是不是们益顺隆?说,不是。她就说,不是司徒家制,哪里上得台面呢。广府第式茶楼,谁不用们家东西?
就问她,那可怎办?
她说,你把你们家盘子碟子,都交给。给你画。有司徒云重绘彩,就是益顺隆。
袁师傅大笑,给她绕来绕去,倒像是欠她。你瞧,这摞盘子,算是孝敬她大小姐。
阿响也笑,们家盘盏,是早就给她画光。
也回过头,目光恰与他对上,便对他使劲招招手。阿响走过去,看她身洋装,衬衫长裤穿马靴。在这茶楼里,未免招人耳目。阿响便轻声说,你怎来?
阿云笑笑,说,这是间茶楼。南来北往,谁不能来?
阿响不禁噎住。阿云才正色道,出去写生。婶婶说下半晚天凉,叫顺道给你送件衣服来。
说着,她便将件皮坎肩递给他。阿响见她背着只画夹。这画夹很大,竟占去她半身量。云重望望窗口,两手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比成个框。那手指间竟然就是幅画。外头虽然有雾,看不清楚,却也是远山如黛。雾气缭绕间,是文笔塔挺挺地立着。她说,多好,在这里能看见九洲江呢。
阿响说,这里不算好,给虞山挡住大半。要看江水,得到西边山上去看,临着入海口。
说
袁师傅变戏法似,又从身后拎出只纸袋,说,新出光酥饼,还热乎,不知合不合广州人口味。
阿响回到家时,家里人都睡下。唯独靠骑楼地方还亮着灯。叶七将只花梨大案搬到那里,专给阿云用。阿云说,夜晚静。人心静,笔也就静。
外头人,走上楼梯声响,似乎并没有搅扰她。
阿响看见,在灯光里头,那光正笼在她身上,是毛茸茸层,包裹着她,好像要同那夜暗隔开似。阿云端正地坐着,手执着瓷盘,只胳膊靠在枕箱上。不同于白天时明朗,她脸上神情,有种端穆与肃然。微微蹙着眉头,眉宇间似乎也有些苍青,甚而冰冷。这些,也是在个少女身上所稀见,令阿响感到陌生。
远远地,他看到阿云方才落笔处,是抹嫣红。他不禁屏住呼吸,将手上东西,慢慢放在桌上。然而在极静间,这动作还是引起声响。
云重说,好,等你得空带去看。
阿响没应她,想想,又点点头。
她说罢利索地将画板往身上提下,就要走。阿响说,你等等。
他走到她身后,将那画架上绑带紧紧,说,阿妈交代,在外头早回,别顾不上吃饭。
到下半晚上收工,袁师傅抱只蒲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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