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响上楼,敲敲门,没有人应。他便轻轻推门进去。见个青年和衣半躺在榻上,看得出是高身量。睡得很熟,白皙脸色晕起红,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上。嘴巴微微张着,在梦里头,似乎还嘟囔下,就有稚拙样子。
阿响不忍叫醒他,预备先回自己房里。见旁边有条毯子,就捡起来,轻轻盖在他身上。这盖,青年身体凛,倒醒来。眼半睁着,
知客迎来送往着,便朝近处供台努努嘴,说,摆低,得闲交给他。
这台上供尊关公像,灯火明灭间,是飞髯怒目样子,十分威武。阿响愣愣地看,接着叹口气,心说,也罢。
他掏出怀里信,搁在供台上。怕给吹散,想,从怀里掏出块月饼,压在信封上。那原是他揣在身上,为中午出来抵饥。
走几步,看那知客浮皮潦草样子,终究不放心,又把信收起来。月饼,给放到关公面前供盘里,端端正正地。他阖上眼睛,恭敬拜拜,这才走。
回到客栈,已经是小后晌。
阿响眼睛,正落在那窗花醉八仙上。骑着毛驴张果老,影子投在身旁大只佬厚实背脊上,盈盈地动,仿佛活起来。
这时,个知客走进来,问,后生仔,几位?
未等他回答,知客边迎着其他客人,边招呼他说,位过来搭个台。
阿响忙说,不饮茶,找韩世江韩师傅。
知客停下步子,你揾佢有乜事?
片刻,才咬咬唇,问,她去哪里?
音姑姑边招呼车过来,边轻轻说,唔好为难,只收钱做事。
阿响上车瞬间,她却加句,秀明这孩子,知根知底。好好待她。
夜里头,阿响将那两封信拿出来。
封是袁师父,开着口。袁师父说,响仔,这韩世江若看得上几分薄面,你在广州就站得住脚。他若不看,就回来,南天居留着你位。
客栈掌柜说,来位年轻先生,在这坐着,足等你两个时辰。
阿响问,找?
掌柜点头,说姓向。
阿响心里动,急忙问,人呢?
掌柜说,等你等得困乏,自己开间房,在楼上歇着。说睡到你回来。
阿响说,带信,要当面交给他。
知客冷笑,好大口气。们“得月”大按,可是什人都见得。
阿响说,唔该带个话,是南天居袁仰三荐来。
知客跟身边人耳语番,自己先就上楼。待回来,说,们大按说,不认识什袁仰三。
阿响看他鼻孔朝天样子,还是静气说,那这信怎办。
叶七信,封得死死。信封上无个字。
阿响是在中午时到达西关。纵是市井寥落,荔湾湖风光依旧。
他看眼前建筑,三层,虽称不上巍峨,却有洋派大厦难当气势。门口悬着牌匾,上面是草书“得月”二字。
他走进去,没承想,这里却是人声鼎沸。仿佛街面上人,都聚齐全,俨然个小世界。企堂与茶博士穿梭其间,与茶客般,神色都是怡然。
茶楼是广府人面子,时移势易,哪怕是回光返照,都要撑起个排场。这排场又是阿响未见过。连十几扇海黄满洲窗,将近午阳光滤过,笼在人身上,整室便都是层暖。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