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用做官,待到几时都成。咱们从粤西回来,他们三天两头找到太史第。梅博士蓄须,是不为日本人唱戏。如今留起胡子来,是不想给如今z.府唱。那些接收大员嘴脸,想必你也知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阿响叹口气,说,日本人跑,仗没停。北边
他将个信封递给阿响。说,是五姐写词寄过来,安新腔。自己清清喉咙,便唱。
阿响看那信笺上,字里行间,是十分娟秀小楷。抬头与署名,却是写外文。那信纸里夹着页小照。上头确是五小姐,西人装扮,很利落。眉目已是中年人模样,手里捧着硕大串葡萄。眼睛很亮,瞳仁还年轻。七少爷正唱道:
觉孤村生晓烟,远岫碧翠环绕,梵经贝叶,矢志清修;泉壑鸣淙淙,岩花垂累累……
这声音太清,近听,渗股凉。四周燥热天气,似都随之冷却。阿响便觉得这个长衫大胡子,像是另人,眼里头也有古意。唱着唱着,他自己摆摆手说,罢罢。
锡堃坐下来,拿出三只小盅,打开那只军用水壶,斟满。阿响说,这里头竟是酒?
还收到她照片,回头拿你看。她如今在南法种葡萄,另有番天地。
他这才想起,跟秀明说,啧啧,阿响藏着掖着,现在才见分明。在报上看到你们照片,心想阿响好福气。
这时三人边说边走,走到果园尽头,见有处茅屋。阿响依稀想起,这里本来是个院落,几间大屋。如今周遭竟也荒芜。锡堃让他们在院里坐下,说,你们坐坐,即刻来。
再出来,换袭墨色长衫。虽然还是满口长髯,却体面许多。他手中是箩荔枝,放在石桌上,笑说,今年这“尚书怀”,只有两棵挂果。全部留下来,不放出去。给你们寄糯米糍,就试你试。不来,就没有口福。
阿响说,那帖子送去太史第,说是少爷有日子没回家。
锡堃道,好不容易见上面,你倒当给你喝白水?
秀明脸红,挡挡,说不会喝酒。锡堃说,跟你说说这酒来历,你再说喝不喝。五姐宛舒,在法兰西种葡萄,建酒庄。她教酿酒法子学不会,就制橙花酒。这橙花在晴天阴干,先用自家产荔枝蜜浸透,上料三蒸酒醅浸足三个月。说是酒,也不是酒。要说醉,却也可醒神。
阿响喝口,说,好酒。记得鬼子投降那天,们吃酒糟吃个痛快。这几年喝什酒,都好像淡得无味。
锡堃说,想喝,还有好几种。偷得浮生日日闲,且要打发时间呢。
阿响说,说实在,外头都传杜七郎出家修行去。少爷解甲归田,打算在这农场待到几时?
锡堃愣愣神,说,喜帖收到。你知道,素不爱凑热闹。
阿响说,嗯,整个广府谁不知七先生大名。你来,怕是要少爷给他们票出。
锡堃摸摸自己满脸胡子,大笑,如今这副模样,大约只能票出《芦花荡》。还记得那年侄子摆酒。许多认识不认识,都凑成桌,七情上面。他们才是扮上唱戏。到头来,是个看戏人。
秀明抬起脸,轻声道,少爷方才唱是什,好听。
锡堃拍手,说,好,那就唱给你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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