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露皱着眉头,
婚后露露,也就是阿芝,言语比以往更泼辣些。行止却收敛许多。她不想看到谢醒,其中除往日过节,还有她个人过往。谢老板,每日都从湾仔市中心,过海来观塘。吃个饭,跟各种人聊聊天,然后莫名地消耗个下午,便在晚市来临前回去。准点准时,像是上班样。
有天,他又让露露给他添汤。露露道,今天佛手瓜切得块大,当心噎死。店小本薄,不偿命。
谢醒回她说,怕是沒死,这店先死。
露露心里惊,想起这人往日手段。心中愠怒,却并没有声张,轻轻说,你又想搞什蛊惑。
谢醒说,想知道?
竟然聚集浓密火烧云。对岸鲤鱼门,在深重暗影里,有喷薄而出血,红得遮没这世界上所有其他颜色。身边山伯,也成个红彤彤人。他头发、眉毛与眼睛,都渗进血色,并沿着脸上纵横沟壑,慢慢地流淌下来。
露露嫁到戴家,便不再允许外头人叫她露露。她是真会恼。作为引导,她自称阿芝。再年长些时,旁人叫她得嫂,以后小辈人便叫她芝婶婶。
此刻芝婶婶,人依然敦实,很勤勉。话并不多。看着阿得,有种纵容而无谓神情。她和所有人样,称五举为山伯。
但有个人,自始至终都叫她“露露”。几十年并未改过口,似乎带着某种挑衅意味。
朋友谢小湘,每谈及此,也会以无奈口气。他说,爸明明知道这样叫,芝婶婶会即刻变成乌眼鸡。但他还是要这样叫,好像不知死。
露露有底,他不过故弄玄虚。拿起抹布擦桌子,落力擦,摆尽逐客样子。
谢醒说,和你说上回,往后再不来。
露露平白消失个下午,回来时样子有点失神。
阿得心急火燎,问她去哪里。露露说,去湾仔见谢醒。
这些天积聚,正在新婚燕尔之时,阿得本来就心中不爽。听到这里,不禁无名火起。也想自己做丈夫,立威心切,抬起手就要打人。
其实露露和阿得婚礼,谢醒是来。不请自来,还带贺礼,但露露没有让他进门。
但此后,他便天天来。来吃饭。扬手不打笑脸客,开门做生意,谁也拿他无奈何。来,便点个红烧肉碟头饭。要碗例汤,有时是粉葛,有时是花生鸡脚。喝完,他便再要碗。也不理店面上侍应,直着喉咙,扬声叫露露。露露给他装碗汤,克制地笑笑口道,谢生,“明珠”店大业大,缺你口汤喝?
谢醒便说,自己锅里汤,喝多厌。在你这儿,多喝碗都是占便宜。
谢醒自然知道,让“十八行”上下生厌,是他自己。可他并无什逾矩行为。吃饭,喝汤,只是静静地坐着看报纸。偶尔与其他客聊上几句,也是温和风趣。因为人届中年,发福,其实多些敦厚样子。头发仍然梳得丝不苟,西装革履,看上去是个很体面人。不明底里人,瞧他每日在这里吃饭,仿佛在“十八行”是屈就。有时看露露不免对他厉言厉色,竟至于有些鸣不平。有人便调侃,阿芝,这位老板真是好声气,肯定和你有故事。
露露也笑笑看他,说,使乜讲,定是同你老母有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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