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白色布袍子,幼小身躯上像套口钟似。少校曾经见过他摔下三阶楼梯,断骨头。
龙王身体脆弱得不可思议,就像是上天某种平衡,抑或是天生不幸,凡人无法触及伟力与纤薄脆弱身体融为体,这极端不平衡令少校在这几年里夙夜不安,总是担心有天,这枚世界珍宝将落地粉碎。
而现在,沧江下游上百万人生命,都压在这个小人儿肩膀上。
下午四点二十分,洪峰如期而至。
被称为龙王孩子已经在大坝上坐三个小时,这三个小时里,他吸五次氧。有人远远地认出他,于是消息野火般传遍上下。有正迁移灾民在岸边向他磕头,也有人向他哭喊叫骂,最后被士兵拖走。龙王直坐在沙袋上,兴趣盎然地观察着周围人们,大声把每个他觉得有趣人描述给少校:扛着澡盆中年男人,抱着鸭子头巾老汉,甚至还有在大雨里穿着白色连衣裙,直在远处盯着他看女孩。
“人也能参与抢险任务。”少校挺起胸膛,“们将与大堤共生死。”
“不行。”政委说,“如果真决堤,们与大堤共生死,你们保着他出去。有架直升机在那边桥头待命。哪怕们全死,他也得活着出去。”
中午点,前线总指挥部来电。
“第五次洪峰还有三个小时抵达沧江大坝。”政委放下话筒说,“上游测量流量为六万五千立方米每秒,是目前为止最强波次。”
有人从帐篷里搀出那个少年,他神态安详地盘膝坐在潮湿沙袋上。少校想给他戴上呼吸器,被他拒绝。
仪式。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候,目地到。
少校站在沧江大坝上,脚下有种空虚感。他知道这只是种心理上错觉——千万吨重水泥大坝不动如山,在洪水冲击下已经坚持半个月。
“昨天早上,垮截。”个疲惫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少校认出对方军衔,敬个礼。
两人都没说话,看着堤下翻滚江水。
他从没见过这多人,但他活跃反而让少校愈加不安。
少校把手放在龙王肩膀上,用坚定动作给他鼓励与信心。二人看向远处席卷而来黑潮。那不仅仅是浑浊江水,少校想,里面还有数无量计石头、泥沙、树枝、
“这样就很舒服。”少年说出第句话,声调有些怪怪。
少校蹲下,握着少年手,轻声说出他为众人所知名字:“龙王……”
“嗯。”
“这里就交给你。”
“知道。”龙王露出笑容,“大爸跟说过,养兵千日,用兵时,要在这里努力,才对得起叔叔阿姨们这久照顾。”
“当地有老乡说是地下走蛟。”军区政委轻声说,“们征用两艘水泥船,开到决口地方,然后用焊枪把船底切开,让它们沉下去。”
“堵上?”
“用十个小时。”军区政委说,“堵口时候冲走十五个人,手都拉在起。下游冲锋舟部队正在搜救。”
“希望们来得不算太晚。”少校抿紧嘴唇。
“再等等。”政委看眼被士兵们扛在肩膀上军用毯,“们腾出顶帐篷。真正洪峰还没到,他还能休息几个小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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