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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不怕死,只是不知道自己会怎死。个朋友临终前肿得像水桶。邻居去那里开起重机,他变得像黑炭样黑,整个人缩水,只好穿童装。不知道会怎死,只知道活不多久,但是想在死亡来临时感受它,就像脑袋挨颗子弹。也去过阿富汗,那里比较简单,他们直接开枪把你射死。
从报纸上剪篇关于当晚在核电厂值班操作员列昂尼德·塔普托诺夫报道。爆炸前几分钟,他按下红色紧急按钮,可是无济于事。他们把他带到莫斯科医院,医生说:“们需要另个身体才能治疗他。”他全身上下只有背上个小点没有辐射。他们把他埋在迈汀斯卡亚公墓,和其他人样,先用金属薄片把棺材隔绝起来,再倒半米混凝土,加上铅盖。他父亲站在那里哭,走过他身旁人说:“都是你王八蛋儿子害它爆炸!”
们很孤单,们在这里像陌生人,他们甚至把们分开埋葬,好像们是外星人。老实说,觉得死在阿富汗还比较好,在阿富汗死掉是很正常事,至少你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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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卡片上写些东西,但们接收到多少剂量是军事机密,那些混账!
段时间过后,他们突然说:“好,你不能再接收更多辐射。”他们只告诉你这点医疗信息,连离开时他们都不说共接收多少辐射。混账!现在他们在争权夺利,搞内阁组合,办选举。你想听另个笑话吗?切尔诺贝利事故后你什都可以吃,不过你得用铅把自己排泄物埋起来。
们没有任何证明文件,医生如何诊断?他们到现在还在藏着,不然就是老早就销毁,因为那些文件太机密。们如何帮助医生?如果有证书,证明在那里接收到多少剂量,就可以拿给那个贱人看,让她知道们什都熬得过去,们可以结婚生子。切尔诺贝利清理人祷告:“上帝啊,既然你让不行,能不能也让不想要?”妈,你们都去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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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叫们签保密合约,所以什也没说。退伍后马上成二级伤残人士。当时二十二岁,接收到不少辐射。们从反应炉搬出桶桶石墨,那里辐射是万伦琴。们用普通铲子挖,值勤个班次要换三十个面罩——们称那是“嘴套”。们也负责灌石棺,那是资深操作员瓦列里·格旦霍克大坟墓,爆炸时他当场就被困在残骸里,好像二十世纪金字塔。们还剩三个月。每天工作结束,他们甚至没给们更换衣物,就让们穿着在反应炉穿裤子和靴子走来走去,直到们被送回家。
即使他们准许讲话,要跟什人讲?在工厂工作,老板说:“不许再生病,不然们要裁掉你。”
后来他们真把裁掉。去找厂长说:“你没有权力这样做,去过切尔诺贝利,救你们,保护你们!”
他说:“们又没派你去。”
半夜醒来,听到妈妈说:“儿子,你怎句话也不说?你没睡觉,只是睁着眼躺在那里,连灯都没关。”
不说话,因为没有人用可以回答方式或用语言跟说话,没有人明白从什样地方回来,而且什也不能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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