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飘浮状态,到年级将结束时有急遽变化。
全校大国文和英文最初是考试后不分院系以成绩编班。最后以共同考试算成绩作升级或转系标准。武大没有医学院,直以外文、经济、法律和电机系为最热门科系,淘汰率也最高。考试后不久,有天位同学回宿舍说在文庙看到刚贴出来布告,大英文全校统考考第名,分数很高。听说后,并没有太大意外或激动,因为心中只想着如何对父母说,允许去昆明,转西南联大外文系。此心已不在乐山。明知是十分难于开口,也不易得到同意,当晚夜难眠。全宿舍人都在收拾行李。过十几天就放暑假,大家都要回家。面临这生第次自己要解决难题。
第二天下午,老姚郑重地给份毛笔写教务处通知,命去见教务长朱光潜先生。
朱先生当时已是名满天下学者。十五岁以前。他在安徽桐城家中已背诵十年经书与古文才进入桐城中学,二十岁公费就读香港大学。毕业后到上海教书,和匡互生、朱自清、丰子恺、叶圣陶、刘大白、夏衍等人办杂志,创立“达学园”,创办开明书店。二十八岁,公费进爱丁堡大学进修英国文学,也修哲学、心理学、欧洲古代史和艺术史,又到法国巴黎大学修文艺心理学,在德国莱茵河畔斯特拉斯堡大学加强德文,并写出《悲剧心理学》论文。留欧八年中,他经常流连大英博物馆图书馆,面读书面写作,官费常断,为稿费在开明书店《般》和《中学生》刊物写稿,后来辑成《给青年十二封信》,这本书和《谈美》是中学生以上都必读“开窍”之书。
这位大学者怎会召见这个年级学生呢?说真,是惊骇多于荣幸地走进他那在文庙正殿。大成殿,森然深长办公室。而那位坐在巨大木椅里并不壮硕穿灰长袍“老头”(那年朱老师四十七岁,那时年纪眼中,所有超过四十岁人都是“老人”)也没有什慈祥笑容。
他看。说,“你联考分发到哲学系,但是你英文很好,考全校第名,你为什不转外文系呢?”
说第志愿是哲学系,没有填本校外文系,不是没有考上。高中毕业时候,父亲和孟老师都希望上中文系。
他又问为什要“读”哲学系,已经念些什哲学书?回答在他听来大约相当“幼稚无知”(父亲已委婉地对说过),他想下说,“现在武大搬迁到这僻远地方,老师很难请来,哲学系有些课都开不出来。已由国文老师处看到你作文,你太多愁善感,似乎没有钻研哲学慧根。中文系课你可以旁听,也可以生自修。但是外文系课程必须有老师带领,加上好英文基础才可以认路入门。暑假回去你可以多想想再决定。你如果转入外文系,可以作你导师,有问题可以随时问。”
这最后句话,至今萦绕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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