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衫里露出瘦削脖子上赫然呈现出个喉结;他用没有光泽、红睫毛眼睛凝望远方,中间两条平直而明显皱纹与他那个塌鼻子衬托着,显得相当古怪。也许是他站着位置较高,使阿申巴赫对他有这个印象:他有种盛气凌人、慓悍甚至是目空切神态,这可能是因为他被夕阳光辉照得眼睛发花,露出副怪相,或者面部有些畸形地方;他嘴唇太短而向后翘起,从牙肉那里露出排又长又白牙齿。
阿申巴赫用半是观赏、半是好奇眼光凝神注视着这位陌生人,但这种注视似乎缺乏考虑,因为他猛然发觉那个人直愣愣地回瞪他眼,目光恶狠狠地富有敌意,有种迫使他眼锋缩回威力。这下子可刺痛阿申巴赫,他转身开始沿围篱走去,暂且决定不再去注意这个人。不会,他就把他忘。不知是那个陌生人逍遥姿态对他想象力起作用呢,还是某种肉体因素或精神因素在起作用,他只十分惊异地觉得内心有种豁然开朗之感,心里乱糟糟,同时滋长着种青年人想到远方去漫游渴望,这种意念非常强烈,非常新奇,不过它早已磨灭,久已淡忘,因而他两手反剪在背后,动不动地呆立在那里,目不转睛地瞧着地面,审察自己心绪和意向。
这不过是对旅行热望而已,别没有什。但它确实来得那突然,那激动人心,甚至近乎种幻觉。他欲望显得清二楚。他早晨工作时起刻也不能平息那种想象力,描摹出——企图下子展现出——五花八门人世间种种惊险面。他看着。他看到幅景色,看到热带地区烟雾弥漫天空下片沼泽,潮湿、丰饶而又阴森可怖。这是片古老荒原,布满岛屿、沼泽和淤泥冲积河道。在长满蕨类植物繁茂丛林中,在肥沃、泉水涌流和奇花异卉竞相争妍、草木丛生土地上,他看到棵棵毛茸茸棕榈树到处挺立,还看到株株奇形怪状大树,树根有外露在土壤上,有向下伸到河水里,黏滞不动河水反映出绿色树阴,那里飘动着乳白色、碗口般大鲜花,而肩肉高耸、嘴形奇特怪鸟则站立在浅滩上,动不动呆呆地向旁瞧着。在竹林深处节节疤疤树干中间,蹲伏着只老虎,两眼闪闪发光。他感到内心因恐惧和神秘渴望而颤动。这时幻象消失。阿申巴赫摇摇头,又沿着石匠铺子围篱走他路。
过去,至少从他有机会能任意享受社交种种好处时起,他直认为,旅行不过是种养生之道,有时不得不违背心愿去敷衍下。他为他自己和欧洲广大人士所提出繁重任务忙得喘不过气来,创作责任感沉重地压在他心头。他非常厌恶娱乐,以致对外面花花世界没有任何兴趣。他已非常满足于那些不必远离自己小天地人们所能获得世间各种见识,因而离开欧洲事,他刻也不曾想过。尤其是他生命力已渐渐衰退,他艺术家那种深恐大功不能告成——即担心工作半途而废,不能鞠躬尽瘁献身于事业——优虑已再不能轻易排除以后,他几乎只在家居所在那个可爱城市里露面,足迹也不出他那座简陋乡间别墅;那座别墅坐落在山区,他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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