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德乌斯”简称,喊时听来就像“塔齐乌”。
塔齐奥在洗澡。阿申巴赫有片刻时间没有看到他。接着在远处海面上,他看到他脑袋,他胳膊;他胳膊像柄船桨那样在击水。这时从岸边到远处海水似乎很浅。可是家里人已担心起他来,小屋里已经传出女人们唤他声音,她们连声喊他名字,“塔齐乌!”“塔齐乌!”这声音几乎像集会时口号声那样,在沙滩上到处回荡。它带着柔绵和音,尾音“乌”字余音袅袅,听起来有种甜润、狂放之感。他回过身去逆着海浪划游,激起阵泡沫,在水面上雄赳赳地高昂着头,看去生气勃勃,纯洁而又庄严。他绺绺鬈发湿漉漉地淌着水,像大自然怀抱中脱颖而出、从天上飞下或海底钻出天使那样娇美可爱。在这幅景象面前,人们仿佛置身于神话般境界里,换句话说,他像远古时代人类起源或天神降生时那种传奇般人物。阿申巴赫闭起眼睛细听着自己心灵深处默默地唱着赞歌,这时他又认为这里是个好地方,还想再多留会儿。
过些时候,塔齐奥洗好澡在沙滩上休息。他裹着条白色浴巾,浴巾直披到右面肩胛下,脑袋枕在光裸着胳臂上;即使阿申巴赫不去留神看他而只是翻着书本默读,他也念念不忘那边有个孩子躺着,只要他向右稍稍转过头去,就能看到这个奇妙形象。他坐在这里,仿佛是为保护这个正在休息人儿似;尽管他忙着做自己事,但对右面离他不远这个娇贵人物,他总是心意地守着。他心激荡着慈父般深情,只有像他那样把整个心灵都奉献给美创造事业人,才会对美艳人物流露出这种感人真情。
午后,他离开海滩回到饭店,然后乘电梯进房。他呆在房里,对着镜子照好多时候,端详着自己花白头发和清癯憔悴面容。这时他想起自己名望,想起街上有那多人认识他,尊敬地注视着他——这都是因为他文章确切中肯,笔调优美生动。他脑际浮现出他所能想起、凭他天才创造出种种成绩,甚至想起自己高贵头衔。然后他下楼到餐厅吃午饭,在张小桌子上用膳。在他吃完饭乘电梯上楼时,群也吃过早点青年人哄而上,把他拥入电梯间内,塔齐奥也走进来。他正好站在阿申巴赫身边,距离从来没有这样近过,因而这回阿申巴赫看到不只是个轮廓,而是线条分明地看清整个人。有人在跟孩子谈话,他回答时微笑着,笑起来美得无法形容,接着就在二楼跨步走出电梯间,身子朝后,眼睛向下瞧着地面。“美会使人怕羞,”阿申巴赫想,同时个劲儿思忖着这究竟是什原因。不过他也注意到,塔齐奥牙齿长得并不好,有些参差不齐,白里带青,缺乏健康珐琅质,显示出贫血患者牙齿上常见那种脆而透明特色。“他弱不禁风,病恹恹,”阿申巴赫想,“他也许活不到老。”他不去理会为什他在这想着时,反而有种心安理得之感。
他在房间里消磨两小时,下午就乘小汽艇经气味难闻咸水湖到威尼斯。他在圣马科登岸,走到广场上喝会茶,然后按照他在本国时习惯到街上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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