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拨动着琴弦,向露台上送出支诙谐而逗人曲调,由于鼓足力气,额上青筋毕露。他不像是威尼斯人,倒有几分像那不勒斯丑角,身上兼有男妓和伶人味儿,下流粗鄙,大胆狂妄,但却颇有风趣。他唱歌词十分无聊,但通过他脸上种种表情和身体各部分摆动,挤眉弄眼,惺惺作态,舌尖在嘴角上滴溜溜滚转,似乎吐出某种含糊不清意义,听起来隐隐有些刺耳。他穿是套城市里流行服装,从运动衫松开领口里露出瘦瘦脖子,脖子上赫然呈现个大大喉结。他面色苍白,塌鼻子,从他没有胡子脸上很难判断出他年龄。他脸上布满皱纹,丑相毕露,这是沉湎于酒色痕迹;在两道红茸茸眉毛中间,直挺挺地刻着两条纹路,有股盛气凌人、睥睨切神态。然而真正能打动们这位孤寂旅客、从而深深引起他注意力,却是这位可疑人物似乎也带来某种可疑气味。每当唱起副歌来时,这位歌手就手舞足蹈地装着怪样在四周兜圈,有时直走到阿申巴赫座位旁边,这时从他衣服和身上,就有股强烈石炭酸气味散发出来,直飘向露台。
诙谐小曲唱完以后,他就开始收钱。他先从俄国人那儿开始,他们给得很慷慨;然后他走上通向露台踏步。刚才他在台下演出时是那大胆泼辣,现在在露台上却显得温良谦恭。他猫着腰,鞠躬如仪地在张张桌子间游来晃去,谄媚地笑着,露出口坚实牙齿,但他在眉毛间两条皱纹依旧显得那咄咄逼人。人们怀着好奇和稍带憎恶眼光审视着这个收钱怪人,用手指尖儿把钱币投入他毡帽里,当心不让指头碰到帽子。哪怕演出很受人欢迎,只要这个丑角在体面观众身边挨得过分近,就会形成个尴尬局面。他觉察到这点,于是低声下气地请求原谅。他带着股药水味走到阿申巴赫身边,这股味儿周围任何人似乎都不在意。
“听着!”那个孤独者压低嗓门几乎是机械地说。“威尼斯城究竟为什在消毒呢?”小丑粗声粗气地回答:“这是警察局主意嘛!先生,在这样大热天气,又有热风,不得不照章办事哪。热风闷得叫人透不过气来,它对健康是不利……”他说话时神气,似乎奇怪居然有人会提出这样问题。他摊开掌心,似乎表明热风多逼人。“那威尼斯就没有瘟疫吗?”阿申巴赫轻轻地问,声音好像从牙缝里进出似。这时小丑那张肌肉发达脸沉下来,装出副滑稽、无可奈何怪样。“瘟疫吗?什样瘟疫呢?难道热风是瘟疫吗?莫非们警察局是种瘟疫?您真爱开玩笑!瘟疫?为什要有瘟疫!这是预防性措施,您总该明白啰!警察局是为天气闷热才采取这种措施!”他面说,面做着手势。“好吧,”阿申巴赫又次轻声而简短地说,把块大得异乎寻常金币投在他帽里,然后向那个人眨眨眼睛,示意叫他走开。他深深鞠躬,露齿笑着走。但他还来不及走到台阶上时,两个饭店服务员就迎面向他扑去,贴着脸悄悄盘问他。他耸耸肩膀,似乎在赌咒,在再三保证自己没有说过什话。这究竟是怎回事,人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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