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把报表给拿走,不行,你得还给。
他再次往库房深处走去,心想真该把那条昆明犬牵进来。然而她又跑掉,等他绕圈回去时,发现女孩躺在他床上,喝着他杯子里热茶,翻着他钱包和身份证。
女孩说,原来你已经三十岁。
周劭问,你到底想干嘛,多大,从哪儿来,疯吗。
女孩说,有个二十岁疯姑娘想在这里睡觉,大叔,如果你觉得冷,可以起睡。
周劭曾经对黄泳说,外仓管理员是会有奇遇。
想想吧,你在个完全陌生城市郊区,通常是经济水平不错地方,看管着库房里瓷砖和人造大理石,平均半年换座城市,既不太长也不太短时间,你可能来不及发生场恋爱,在你所处场所(封闭、偏远库区)能陪你只有装卸工和库区办事员;你看书,但你带不那多书;你每天晚上听着夜间电台入睡,些谈话节目或者是音乐节目。有时候,你去城里转转,因为什人都不认识而显得失魂落魄,你赚工资通常高于当地平均水平,论收入而言没人会想到你是个仓库管理员(美仙建材是台资企业),可是你不知道花钱有什意义,吃顿好,或者买条没人在乎牛仔裤;有很多寂寞晚上你只想把钱花在个温柔贴心小姐身上,可她对所有人也都样。你忍受着这切,确实,它是非人、悲惨,但与此同时,你不用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不用像大多数打工仔样,被死死地钉在流水线上,你不用在开发区拥挤宿舍里闻着同伴脚臭入睡,你能闻到最多是自己脚臭。你每天对着库区发呆,看看书,听着电台情歌,爱上某个小姐甚至昏头想娶她,但最多六个月,这切都会结束。另个仓管员来接替你,继续你生活,你去另座城市接替另个仓管员,有些城市更温暖,有些城市更寒冷,差别也只此而已。关键是,这种维度生活,你从流水线诅咒中逃脱,你从形而下生活中透析出来,忠诚地守卫着你仓库是最基本原则。这就是外仓管理员生活,如果你有奇遇,请你视为是种补偿。
天还没亮,周劭醒来,看到女孩蜷缩在钢丝床内侧,身上半盖着被子,半盖着他棉衣,红围巾搭在椅背上。他想,天哪,睡个疯姑娘吗?然后他发现自己是被冻醒,那台取暖器坏。
雪停。天亮前,库区十分荒凉,周劭走到公路边,点起根烟,看着黑暗远方,吐出烟气并且叹息。三天前,他在海边,港口即使是深夜仍有灯光在远处闪烁,像不屈不挠目光,而此刻面对着公路,只有他手中烟头亮着。他问,为什会来到这里。这种间歇性自怀疑,当然也从未指望自己能回答清楚。
从前,他有写日记习惯。二十二岁以前他热爱文学,日记里写些诗,或是记录当时发生事情。二十二岁以后,他把日记减缩为句子,像过度狂热青年时代冷却在水里,句子密度等同于时间密度,句子与句子之间空白是道道细密裂纹,只有他自己能觉察到,并且裂纹之深、之长、之密,构成个沉埋在语言之下文本。然后,在个极不重要年份里,他把写满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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