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腿软,手臂从别人臂弯间坠脱,晕倒……
天黑后,大约九点钟,死刑执行地出现几点“鬼火”。
当年人们睡得早,那时A市市区里,路上几乎没行人,偶尔有公交车辆驶过,差不多是末班。当年中国每座城市,除公交车,人们很少见到小轿车。公交车过后,城市归于沉寂。马路两侧路灯下幽蓝青冽光,使昨天新铺层雪路面看上去有些发蓝。
当年,北方冬季城市
“涂志强!看见没?那个,第五个准是涂志强!”
“没错!就是他,就他个人扭头往这边看!”
“也许是想看到咱们吧?”
“看,看,全跪下……”
周秉昆不由得大叫:“都别说啦!”
厂里派辆小卡车送他们。
路上,青年工友说,死刑犯后脑中枪前额触地后,怕未死,还需有人手持铁针从枪眼捅入头里,搅几搅,那样就死定。不补枪,补枪浪费颗子弹。战备年代,子弹宝贵。
周秉昆未听犹可,听之下,呕几呕,差点儿吐在车上。他也不管车开得多快,想跳下去,幸被同事们几双手同时拽住,才没出事。
名带队师傅火,怒道:“闭上你那臭嘴!明知他胆小,还非编瞎话吓唬他?再胡咧咧抽你!”
小青工们见周秉昆被吓得脸色煞白,皆笑。
”
周秉昆不解地问:“为什就最应该去呢?”
厂长回答:“你俩是好朋友嘛。”
周秉昆嗫嚅道:“俩关系,也不像……大家以为那好。”
厂长摇着头说:“好程度另论,反正你俩是朋友这点没错。毕竟朋友场,你还是去下吧。”
忽然响起口号来。
口号过后,是声震耳枪声。因为不是个人接连开七枪,而是七个人同时开枪,所以在周秉昆听来枪声震耳。
枪声过后,片肃静,身后人们都不往前挤。
在仿佛连寒风都停止肃静之际,周秉昆听到在车上吓唬过他人小声说:“看那个走过去人,手里拿着钎子是吧?在车上说什来着?没骗你吧?……”
仿佛不是人在说话,而是鬼魂在说只有它自己才能听到话。又仿佛那鬼魂刚从冰库溜出来,每句话都带着冰冷冰冷寒气,而股股寒气从他耳朵眼灌入他身体里,使他五脏六腑迅速结冰。
刑车到来,围观人群开始骚乱。周秉昆他们立刻与公安们配合,臂挽臂组成人墙。即使那样,波波人浪还是不断自后前拥。周秉昆听到有人喊:“没往前挤,是后边挤!”
名胸前横枪公安出现,厉声喝道:“谁敢再挤?后退!”
他声音,他那样子,令周秉昆联想到《三国演义》中手持丈八长蛇矛、单人匹马独守桥头张翼德。
他闭上双眼,什也不愿看到。
又听两个厂里人说:
周秉昆固执地说:“看不得那种场面,会做噩梦。”
厂长也固执地说:“做噩梦那就对,证明那种场面对你教育目达到。”
周秉昆张张嘴,时不知说什好。
厂长又说:“反正谁不去都行,你是必须去。实话告诉你吧,这是支部决定,不能改变支部决定。”
厂长话说得不留余地,周秉昆更加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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