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不肯写入团申请书,他讨厌某些是团员青年工人政治上优越感,清高地表示宁肯不去兵团而去插队,也绝不做违心之事。秉昆和德宝
什“同道”,起关心更多与自己不相干人遭遇,否则便有些瞧不起他——这使他内心备觉难堪。
他承认吕川也许是——不,肯定是对。但对事,所有人都必须那样做吗?所有人想那样做就做得到吗?
他挑开炉盖,凝视着信纸化成灰烬。它们如同黑色蝴蝶,有边缘向上翻卷,似要飞将起来;有边缘朝下拥抱炭火,如同在用黑翼为红花遮风挡雨。又仿佛看上去像个人,像个披着黑斗篷叫吕川人,蹲在炉膛里经受着火烧痛苦,然而心甘情愿,尝试裹紧斗篷护住身体却不能够。在他看来,吕川好比是孙行者,炉子好比是太上老君八卦炉——吕川偷吃人家仙丹,正在经受是种惩罚。也许会被炼出火眼金睛,也许会自取灭亡。
他在心里对吕川说:兄弟,为什上大学对别人来说是幸事,却反而给你带来那多痛苦?虽然你肯定是对,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北京,而们在这里,这里和北京是不样。你已经是大学生,而们还是草民,大学生和草民也是不样。你看到们都看不到,你听到们都听不到,你认识人们上哪儿去认识?你们之间话题怎可能成为们之间话题?你所主张正义,们怎知道那确实是正义?你所怀疑真理们又如何判定那根本不是真理?你信不但羞辱们,也羞辱千千万万人,因为千千万万人像们样,其实对们国家所知甚少,并且向认为不知道并不妨碍结婚生孩子过日子,甚至认为知道反而妨碍过日子。们是他们中好青年,周秉昆是们中尤其想做好人人。这样些哥们儿与你友情,在你那儿真已经不重要吗?同仁,同仁,你和你同仁们究竟想干什呢?又能干什呢?……
咣当声,炉盖从炉钩上掉下。他头脑里各种相互矛盾想法乱成团,他觉得自己根本不清楚该怎代大家给吕川写封有条理回信。
春节过,他给吕川发封电报:“粮票已代你分,大家表示感谢,以后不必再寄。”
他是为吕川安全考虑,当然自己也不愿惹上什政治麻烦。
从此,他便与吕川中断联系。
五月,酱油厂又进数名青年工人。如果按实际生产能力来定岗定员话,酱油厂早已是个超编单位,但还必须每年进人,担负起为城市减轻就业压力义务。虽然“上山下乡”还在继续,但就业问题仍压得城市苦不堪言,就连许多街道小厂每年都在超编进人。
老太太制定厂规还在执行,三名新进厂青年分到出渣房。唐向阳趁此机会向厂里打辞职报告,坚定不移地下乡去。这事他和秉昆商议多次,秉昆为他给哥哥写封信,要求哥哥“帮得上也要帮,帮不上也要帮”,并写上“任何帮不上理由都将被视为借口”这蛮不讲理话。秉义回信说:“对他有印象,如果他确实想好,可以安排他在们师当名连队小学老师,但前提是他来之前务必把团籍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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