秉昆和国庆终于将赶超哄上炕,赶超在中间,他俩边个,都没脱鞋,就那头朝里脚朝外地讨论该怎办。最后他俩帮赶超做出决定:第,必须瞒着他老父母,否则真会要二老命;第二,必须瞒着于虹和儿子,于虹知道就等于儿子也知道,姑姑因艾滋病而z.sha这种事,很可能下子摧毁孙胜自尊心;第三,也别报案,就当什事都没发生吧,报案必然传开,想瞒也瞒不住。
那天晚上,国庆和赶超先后和衣入睡,秉昆却怎也睡不着,他长久地想着自己和朋友们关系。当年所谓“六小君子”之中,吕川走,龚宾疯,酱油厂卖,唐向阳上大学,曹德宝和春燕住到城里去,进步也重回军转民以后那个厂,实际上来往少多。倒是自己与国庆、赶超因为住得较近,他对他俩有过帮助,他俩又是知恩图报人,反而是朋友中关系最亲近。他在狱中十二年,他俩块儿探望次数最多。想到这点,他不禁对赶超心生怜悯:要他就当什
恙,他是名好学生,因为陪护住院同学才没按时放学回家。
国庆家里只剩下秉昆和赶超时,赶超有点儿丧失理智,次次头撞炕沿。秉昆拿他没法,只得也坐地上,紧紧抱住他。国庆带回来孙胜安然无恙好消息,赶超才开始恢复理智。
赶超与妹妹小时候感情挺好,妹妹上中学就不好好学习,度还曾与流氓团伙有染,这让他对妹妹产生嫌弃心理。妹妹去南方,很少给他写信,兄妹二人感情似乎也淡漠。然而,毕竟是同胞兄妹啊,秉昆和国庆都看得出来,妹妹非正常死亡让孙赶超受很大刺激。
“她为什不写得含蓄点儿?为什要写得那清楚?她也可以连遗书都不留啊!”赶超心里除悲伤,还有种如同妹妹往自己胸口深深捅刀自哀自怜。
是,妹妹那遗书写得太不含蓄。她不仅写自己哪年起感觉身体不好,哪年被确诊为艾滋病患者,以后几年怎过,以前挣钱怎花光,还写自己为什要选择那种死法——死不见尸,可为亲人省笔安葬费。
对于个哥哥来说,那是封可怕信,除非哥哥憎恨妹妹。对于老父老母,那肯定是封要命信。所幸他母亲是文盲,父亲认识几个字看不下来——那是封字迹潦草、内容芜杂遗书。
赶超妹妹在遗书中竟然还写到两点欣慰:没结过婚,无夫无儿女,死亦无牵挂;没给父母和哥哥留点儿钱,但也没留下任何债务。她希望父母和哥哥不必为她“走”悲伤,也不必替她人生感到惋惜,因为她用自己以前挣钱,过几年阔女人般生活,除不忍也不敢丧尽天良以病害人,可以说那几年阔女人般生活过得随心所欲,花钱如流水。最后页纸上,她还写道,往后中国,老百姓可能活得会好点儿,能像这样潇洒活上几年人肯定会多起来!
孙赶超突然撕起妹妹遗书来,边撕边恨恨地说:“她怎连句对不起她哥她爸妈话都不写?叫怎办?叫怎办?”
国庆说:“这是遗书啊,临死前写呀,你当哥就别挑她错。”
他要制止赶超,秉昆却说:“撕就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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