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就叫你滚,怎还没滚?你爸正在气头上,偏往你爸跟前凑什?搞不好你小子里外不是人,快滚远点儿!”孙赶超毫不客气地吼道。
周聪只得堆下笑脸说:“超叔,这僵下去也不是个事呀,对两边都不好是不是?你就让劝爸消消火吧。”
赶超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数九寒天,毕竟兄弟们出来不是为争扯,而是要讨个饭钱。
周秉昆盘腿坐在车上,闭着双眼,刚才被赶超擦过脸又结层薄霜,像头打坐修禅白毛老猿。
他听到耳边传来儿子唤“爸”,缓缓睁开眼。
对方依然不肯罢休,非让赔钱不可。
秉昆就掏出钱包,问得赔多少才算完。
女记者先说那花是名贵品种,她为养好它花费多大心血,之后说出个钱数来。
秉昆听就炸,揣起钱包,高声叫骂起来:“浑蛋!讹诈吗?臭丫头,再矫情赔你个大嘴巴子!你们是知识分子,是代表社会良心人,没看见们挣点儿钱有多不容易吗?他妈眼睛全瞎啦?有你们这代表社会良心人吗?!”
他发飙,报社年轻人更不放过,个个义愤填膺样子,都要和他开打。
,咱们弟兄和报社人都要动手,快去平息下!”
秉昆说:“你去劝劝不是样嘛!”
赶超说:“不样,人家口口声声要见咱们头!”
孙赶超推着周秉昆快去解决矛盾,周聪却拽住父亲胳膊不放,要与父亲谈谈。
赶超火,冲周聪吼:“滚边儿去!也不看这是什时候!”
周聪掏出手绢,替父亲将鼻尖上鼻涕擦掉。
孙赶超与十几名车夫起围过来,这些包裹在粗厚棉衣中莽汉,个个须发皆白,摩拳擦掌,声振屋瓦,气势上倒是先占上风。
周秉昆跃上辆三轮车,振臂高呼:“老哥们儿听着,都歇,先不干,不给这帮有文化狼人干,罢工!”
于是,他们便都坐在车沿边吸起烟来。
报社年轻人大多玩笔杆子出身,虽然见多识广,却没遇过这种架势。现场没有位领导,腾退搬迁办公室时间很紧,时群龙无首,也就乱方寸,不知怎应对。
僵持之下,周聪只得挺身而出,居间协调。
周聪只得放开手,却不走开。
赶超没再理他,转身忙自己那摊子事去。
这时雪花漫舞,能见度极低,二十几辆三轮车横七竖八停在报社不大院子里,车夫们与从楼里往外搬东西人挤在车辆之间,情形相当混乱。这个大雪天,不知什原因,报社院外马路实行交通管制,三轮车辆也不许停在院外,只好都挤到院里。
双方冲突起因其实很简单,却是场真正冲突。秉昆赶到跟前时,双方好几个人都快要动手。原来,名车夫不小心从车上推下个纸箱,箱内有盆君子兰。花盆碎,君子兰断几片叶子。车夫表达歉意,君子兰主人,名与周聪年龄相仿女记者却不依不饶,絮絮叨叨,不知究竟想要怎样。车夫烦,骂女记者句。结果,女记者嚷嚷起来,报社几名血气方刚小伙子冲上前来,个个英雄救美样子,要求车夫领导出面,赔礼道歉,补偿损失。
秉昆只有不断鞠躬,说尽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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