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两口这般说说笑笑,不多久便走进饶州城。这时日上三竿,正是饶州早市;阔别多日饶州城还是这热闹,从城东菜市路过时,人来人往,接踵摩肩,往往醒言要护着雪宜,硬挤着才能从人缝中通过。
而这样早市,又是声色味俱全,四乡八里农户商贩汇集到城中,从街市挤过时,只听得各种腔调口音叫卖此起彼伏。讨价还价声音,油炸早点声音,商贩争吵声音,女人打小孩声音,驴嘶马鸣声音,狗咬鸡叫声音,此起彼落,吵成团。满天争吵喧嚣声里,又飘来各种味道。油条焦香,蔬菜清香,卤味咸香,水产腥香,人们汗香,种种味道在空中弥谩,混杂着街市烟
痴!
痴迷之时,又似累月经年,便得奇缘,于处山亭石径中偶遇伤春少女。悦子容艳,子慕文章,偶以言挑之,转眼便发乱汗光,烟迷裙带,粉蝶偷香,碧玉破瓜,情投意合,欢愉无限。云雨才过,便觉有孕,正待相携同返,告之父母,谓家门有嗣,书香有继,却道雷霆从天霹雳,震得人眼目森森,转眼苏醒——
再看时,那雅室书轩中阳光满屋,眼前仙人正襟危坐,案几上茶烟泉泉,刚沏香茗犹然尚温。
“原来只是梦!”
膛目结舌之际,却猛然抬头看到那书轩粉壁上正挂着四张条幅,水壑烟山,青溪古寺,山亭雨落,风雪寒江,宛然便是刚才梦中所历情景。只可惜,现在清醒,知道这只是书房中装饰工笔山水,韩十洲《秦岭四时》;纵然惟妙惟肖,也只是死物画景。游仙梦士子彻底清醒,忍不住又多瞥几眼时,却突然发觉,那幅自己无比熟悉四时图春之景中,山亭边抹石径上前立红衣仕女,本来是楚楚可怜处子,现在却竟然小腹微鼓,原本抑郁神态扫而空,只觉得眼波流动,嫣然含笑,竟好像在盯着自己!再看她身前,石径边朵黄花上原本停着粉蝶,已经消失无踪;花丛中茂盛葳蕤春草竟然低伏片,似是刚被重物压低。至此,士子抨然心动,意荡神摇,再不能自己;不久之后,便听说他拜别父母,远去秦岭山中入山学道去也……
此便为“入画”之事。
当然,这些众口相传民间传说,大抵荒诞不径,来源不明,其中多有不通之理,笑置之而已。
再说醒言、雪宜。大约过两月有余神仙岁月,也不知是否心血来潮,醒言静极思动,忽然又想起饶州城中繁华热闹。于是这天早醒来,正看到雪宜在那窗前对镜梳妆,便对着那窈窕背影,提议今日不妨去饶州城中走遭,看看热闹也好。
夫君提议,雪宜自然毫无异议,赶紧上好双髻,薄施水粉,便回过头来帮醒言起床梳洗。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他二人便双双御云,从马蹄山苍翠晨峦中携手而过,落到饶州城近郊驿路上,向那饶州城池慢慢而行。
说来也奇,今日这饶州东郊驿路两旁梅树上,喜鹊出奇多。路行时,只看见它们在枝桠上扑腾跳跃,叫个不停。听到这多喜鹊欢鸣,雪宜便十分高兴,跟醒言说,说不定今天会有什喜事。听她认真之言,醒言却只顾跟她说笑,说什只要和她在起,每天都是喜,喜鹊叫不叫都没什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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