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他穿过剧院后台,到后门小夹弄里找张幼苹。关于她,李白始终记得如下形象:在影剧院后门,夹弄里弥漫着饭馆厨房喷射出油烟味,她披件黑色马裤呢大衣走到露天,瘦不是点半点,涂着暗红色唇膏脸,看上去苍白凛然,与其年龄不符。脚上是双白色酒店拖鞋,如果穿上高跟鞋她会比李白高出半截,现在持平。她高高兴兴——高高兴兴是个俗词,以李
场安静,他被安静所惊醒。报幕员说,下面是泳装表演。李白回头张望,观众不少,有百来个,其中有女。坐在左边汉子忽然发给李白根烟(冲着他那身可疑警服),他没致谢,掏出打火机为彼此点上。坐右边姑娘踢他脚,仔细看是冯江妹妹冯溪,听说她已辍学。冯溪从李白嘴里摘下香烟,吸口又塞回原处。李白觉得蹊跷。报幕员用港台腔提醒观众:男同胞们不要激动哟。李白说:“汉之广矣,不可泳思。”冯溪又踢他脚说:“掉你姐书袋。”
影剧院没有T台只有大舞台,略为扫兴,然而所有泳装也都没有胸垫,是兴致所在。李白认出张幼苹,妆化得太重,很瘦,不再像梦露。她走到舞台中央,向前跨步拧腰转身,她已经练就轻盈猫步,这种步伐对李白而言像教堂钟声,神圣而且神秘,然而那时他也并未在现实中听到过。
“看见葡萄干。”身后有人大喊。李白也在看。没有胸垫泳衣,这是张幼苹告诉他,起初李白不明白是什意思,后来张幼苹说,会透出来啦,难道你没去过游泳池。说出来糟心,李白根本不会游泳。张幼苹说,他们都喜欢看,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她吃吃地笑。
“现在知道冯江为什爱去游泳池。”李白凑到冯溪耳边说。冯溪很不耐烦告诉他:这算什,每个女人都有,比这更大奶头都有。话语十分粗俗。“你就等着看更精彩吧。”她说。
还能有什更精彩,泳衣而已。李白想着,随后看见四条雪白大汉走到台前,皆仅着泳裤条,肌肉纷呈,表情肃穆。“这他妈是怎回事?”其中个,李白认出是冯海,也就是冯江和冯溪哥哥。“为啥会有男人,因为他们穿得更少吗?”李白大笑。
“女观众也要满足下。冯海和你样,讨厌体力劳动,他只喜欢肌肉,走场给十块钱他还挺高兴。”冯溪说,“可惜丝织厂只招女模特,他想去上海做男模特身高又不够,米七五,看上去像块铁饼。有人介绍他去画院做模特,那是要把裤衩都脱掉……”
“你来看冯海脱光干嘛,你在家就能看。”
“放屁。来看暗恋男人,旁边那个,米八二。”冯溪指,李白看清,烫头发裸身男子,形似巡海夜叉那位,正与张幼苹并肩走着台步,然后,摆个健美姿势。李白觉得撞鬼,好吧,这是工人影剧院,上次他在这里看是马戏,位同样穿泳装(不但有胸垫还有亮片)女郎耍弄三条哈巴狗长达半小时。不要过度质疑表演者审美,他们只想挣点钱罢。
“这男人怎样?”冯溪问。
“当你这问时候,知道,你内心是满意。”李白站起来,捡回座位上本书,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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