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毛坯房。”她讲是普通话。
“既然住个小区就不用介绍房子质量吧,”李白踢开门口几双旧鞋,“去年北边有根高压线,协调以后也挪位置,靠西房子,夏天不会漏雨。”
“其实也要搬走,来这里看看您。听说您是作家。”她说,
“你拉倒吧。”李白粗,bao地打断她,随即离开。从来没学过吓唬男孩,知道男孩是吓不住。同样,也羞于按住个儿童肩膀给他讲人生道理,个道理不够,可能要讲二百个,那使看上去像个蠢货。
这天放学李白扛着李诺穿过马路,夜色沉沉,Ken在后面挥着拳头追他们。不能在你面前打个男孩,李白对诺说,不想让你看到残,bao面。实际上他是在自言自语。“他快要被车撞死。”李诺伏在他肩头,担心地嘀咕着。李白悚然回头,但见Ken在六车道马路中央蛇形狂奔,他母亲徒劳地捕捉着他,接着是汽车大灯闪烁,刹车尖叫,乒乒乓乓追尾声。苍白瘦弱Ken,绕过所有致命之物,仍然挥着拳头冲向李诺。也不知道该拿这个小王八蛋怎办,即使在经历过野蛮年代,也未曾有这样货色。或许钟高强说得对:每个人成年时都应该在监狱里关个半年,这样他会明白该怎做人。但Ken只有五岁……他抱紧李诺,继续嘀咕。唯能承诺是不会让你任人宰割,至于Ken,确实难搞,他不是伤害而是讽刺,定会在你小小心中留下阴影,但是不用担心,在狂风吹过大地上他又算得什呢?
82
秋天时李白从北京回来,途中接到钟岚电话。“体检初步诊断,淋巴癌。”她说,“现在是你韩剧女主角。”南方正落雨,他湿淋淋回到家,躺在沙发上。他记忆已经无力回到遥远童年,只能停在二十岁左右,他们曾经相恋段日子。
“你并不爱,因为不够漂亮,只会做菜。”当年她总是这说,“但愿现在就死,等你三十八岁时候,会迷恋个十八岁爱文学女孩,她比你更骄傲,她会伤害你,也会爱你。那是。”
请不要用这种决绝来虐,李白根接根抽烟。时隔多年,死亡对来说只是种心理暗示,它从未真正发出邀约。认知中死亡是场无人幸存战争,是废墟式场景,约等于衰老相告别,但事实上,它并不定就是。它意外性是它必然性。
钢琴声传来,他又听到那首熟悉曲子,斯卡布罗集市,断断续续,不太熟练。他竖起身子,过去几年里,这位未曾谋面钢琴手弹奏总是《小草》,没有任何长进。他猜想这是位女士,现在她换曲目。他决定卖房子,去掉房款、贷款和借款(除钟岚还有谁肯挪钱给他),能净得二十多万赚头。他找中介公司挂牌,又在楼道里贴售屋启示,网购十个纸板箱,将屋里新书旧刊打包。
又是个落雨下午,有位女士打他电话,说是本小区,想上门看房。他说,那就现在吧。五分钟后他看到个长发女子站在门口,化淡妆,戴块浪琴手表。李白诧异,问她从哪里来。
“就住在你隔壁单元。”
“请进,不用换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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