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周刊》:你说木心是实践尼采那句“在自己身上克服这个时代”?
陈丹青:多少英雄好汉、饱学之士,拼命靠拢时代,生怕给时代甩。你竟敢不理会时代?!你找死啊!
木心和尼采这句话关系,大可谈论。《文学回忆录》不断谈到这个话题:艺术家要不要介入他时代?他回答很简单:介入,不介入,你得拿出艺术,艺术不好,介入不介入,都没用,都虚空。
《新周刊》:让特别激动是木心批判时代那些说法。
陈丹青:对木心误解和反感,焦点就是他跟时代关系。大家心理上会被他冒犯,因为谁都在和时代混。木心从来清楚这是怎样个时代。他前半生做事,就是不给时代吞没。
角落文章,他就剪下来,用手艺粘贴成很好看版式,拉陪他去唐人街复印,分送给大家。们老少坐在书店地上数那些复印件,数到半他又调皮,说:“古人成语真好,‘坐地分赃’,定要有‘坐地’两个字!”
据说张爱玲也样,她不回应读者,但评论她文章,都会读。
《新周刊》:这对应他另句话——所有人类文化都是自恋。
陈丹青:对啊。可爱自恋。们二十几岁就经历这种虚荣,他到晚年才尝到点点。他在书架上排满他书,自己过瘾,然后对说:“喔哟!作品太少!”说时满脸羞愧。他喜欢给人签书,谁拿着他书请他签,他很享受。但他回国后根本不出席签售会。
你会在每件事上找到他矛盾,但他展示矛盾,自贬自褒,自褒自贬,路讲下来。他对所有作家,所有事,都是话说出去,又说回来,说回来,又说出去。
要读历史。读近代史。明面上,左翼给当时讯息不全是政治,而是道德。人可以拒绝政治概念,但道德攻势来,扛不住。多少大知识分子,有产有业家族,都声援左翼。他们反感当时国民党,巴望改变。
当时刚从法国回来位姓华建筑师,曾经担任新北京城市规划技术首脑—
《新周刊》:这就是们对木心所有误解来源,因为隔着。为什说他是局外人?为什说他跟们这个时代就是格格不入?从白话文传统就能看出来。木心跟们不在个系统里。
陈丹青:对木心大部分误解,是对们自己不解。说他是“局外人”,等于说,你是局内人;说他“隔”——是,太隔——其实是们与他隔。你谈任何个中国大陆作家,不难,那家伙就在们当中,就是“们”,很多概念可以分享,到木心那里,没,们词语会失效。
所以很多人第反应,就是讨厌他。
《新周刊》:有人会拿鲁迅和木心做比。
陈丹青:论练达、老成、语感,是会想起鲁迅那代文气。但木心命运和语境跟鲁迅截然相反。鲁迅跟时代关系太清晰,出道就赢得时代,后来他和时代闹别扭,也是那个时代戏份之。木心没有,点都没有。六年前他在中国大陆出书后,才和这个时代有丁点传播关系。他会关注读者回应,但他置身事外。当时不少媒体、大学邀请他,他完全可以投稿,上电视,做讲演,至少跟大家见见面,但他不。他永远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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