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第三（4 / 9）

125.

荀二郎，人称荀二傻子。荀二傻子不傻，叫荀二傻子是因为他以前有个大哥，大哥傻，人称荀大傻子。荀大傻子很有名，因为爱打人。荀二郎家乡那边孩子，没个不知道荀大傻子这四个字，没见过也知道，因为爸妈天天说“再不听话让你出门遇见荀大傻子”。

荀大傻子谁都打，唯独不打弟弟妹妹。荀二郎比荀大傻子小九岁，下头还有个妹妹。荀二郎想起哥哥来，只记得有次哥哥从别孩子手里抢块枣泥饼，坐在树荫底下，小块儿小块儿地掰给自己和妹妹吃。他们吃，大哥看着，呵呵地笑，看他们吃得高兴，还忍不住站起来胡乱跳几下。

126.

还记得，就是哥哥那时候老爱唱两首歌谣，也不知他打哪学来。首是“太阳出天下红，妹妹骑马骑龙。妹妹骑马街上走，哥哥骑龙到江东”，另首是“出东门儿，打桑葚儿，姐夫寻上小姨子儿。关上门儿，盖上被儿，左思右想不是味儿。管它是味儿

变叹口气，说，孙矬子，你以后别叫孙矬子。孙矬子说嗯？那叫什？沈三变说，你叫矬孙子。

122.

沈三变去问冯有道：老冯，矬孙子找借钱，你说借不借他？冯有道说：得借。沈三变说：这孙子借钱不还。冯有道说：得借。沈三变说：上回借他他还没还呢。冯有道说：那也得借。沈三变说：为什？冯有道说：因为你要不借给他，这孙子就该来找。

123.

慧吟禅师接待过个来寺里烧香人，那人跟慧吟禅师讲个故事，说是有个男人因为外头有新欢，酒醉回家，用事先藏在米柜中钢刀把结发妻子给杀，趁着夜深人静，就把尸首埋在自家后院里，又把血衣脱下，扔在屋角，打算第二天再去处置，之后疲乏至极，就躺在床上昏昏睡去。可第二天清晨，那人醒来，却发现结发妻子正睡在自己身旁，屋角血衣上也半点血迹皆无。这男人懵，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昨晚酒醉做梦，根本没杀过自己妻子。他去米柜中摸摸备好钢刀，果然还在。妻子当日对他殷勤备至，全无异样，于是，当天晚上，他照昨日梦中所为，又把妻子杀死，准备埋到家中后院——可是，待到刨坑埋尸时，他却发现，昨日埋掉妻子尸身已在土内。他惊，不知何以如此，但也别无他法，只有把今天这第二具妻子尸体又埋在上具尸体旁边。而次日早，他从床上醒来，却又发现，妻子还是安睡在他身边，昨晚切也仿佛从没发生过。

据那香客说，这个男人不知所措，只好故伎重施再杀遍，但翌日清晨，又是切如故。到后来，后院土坑里已经埋几十具模样尸体，第二天醒来，妻子却还是在他身边，给他缝衣做饭，嘘寒问暖。这男人时间痛恶前非，自己去米柜里摸出那把尖刀，出门扔。

那天晚上，他跟妻子对坐灯下用饭吃酒有说有笑，酒酣耳热之际妻子忽然问他：郎君，今晚还杀不杀？

这男人愣，号啕大哭。妻子看着他，也没言语，只轻叹声，便化作阵青烟，散去。

124.

慧吟禅师问：施主，为何要提起此事？那香客也不说话，也只轻叹声，化作阵青烟，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