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过是小厮,奈何不主子,见劝阻无效,连忙取些雄黄粉来洒在沈清轩周围,以驱虫蛇,沈清轩莫可奈何,由着
沈清轩人痴坐片刻,才伸手拾起桌上那些散乱纸张,张张照着他们谈话顺序排列整齐,又仔细梳理遍才放在膝上,摇着木轮移动到床边,将那些纸页小心翼翼收进木箱里。
院中杏花开完又败。
桃花骨朵儿粒粒冒出来,只两天功夫,艳阳照,就急不可待绽开。
沈清轩重新坐回阳光中,叫人推着,在桃花树下面带笑容。
他身上厚重大氅已叫人收起,只披着件斗篷,棉袄也褪下,穿件月牙色长袍。
屋内流动空气中只闻沈清轩人呼吸声,再无其他。
沈清轩无言以对,连案上白纸黑字似乎都不敢再多看眼,只是垂着头,脸上忽青忽白又忽红。
他虽二十有七,因命运多舛,比常人多些心思与见识,却又怎能与修炼近千年老妖蛇相提并论。
蛇妖伊墨从头至尾都隐去身形,此次见面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执着墨笔与他交谈,洞若观火。
沈清轩不过是颗刚出芽小小种子,他却早已遮天蔽日。
沈清轩也在心中仔细较量过,这蛇既能将垂危他拉回人世,想来让他能走能跳、大声说话宛如常人也非难事。
只是这话,难以启齿。
说直白些,他沈清轩平白无故往人家身上泼盏热茶,虽在生死边缘走圈,到底还是活过来。尽管活过来代价是护着这蛇渡劫——谁让他命格旺盛,大富大贵。对方说辞沈清轩并非不信,却也难以全信。
截至眼前,人蛇交易,还算公平。
他泼它盏热茶,它咬他口,理所应当;它留他命,他护它渡劫,更是买卖公正。
仆人们还是紧张在园中巡视,犄角旮旯处都不放过,深怕哪里再冒出条蛇来,叫他们心惊胆颤。
沈清轩对这些都不甚在意,只仰头看着枝桠上艳丽桃花。偶有微风吹过,那些轻薄花瓣稀稀落下,洒在他脸上,他笑容就更深些。
桃花开完,爬满篱栅蔷薇又争先恐后结出骨朵儿,似是深怕辜负这个春天,沈清轩依然叫人推着木轮椅,要坐在蔷薇身旁。
他要求直把小厮唬惊叫:“少爷,这使不得,使不得!”
那花爬着篱栅生长,叶子密密匝匝,仿佛密不透风堵绿墙,天晓得里面会藏些什鬼东西。
茶水早已凉透。
沈清轩终于抬起头来,望着前方虚空处沉默良久,方才缓缓执笔,字字与那端正字迹旁写道:谢谢。
他此刻也只得写出这两个字来,再多话都说不清他心情,多字便是累赘。
稍后那只被他人操纵狼毫笔自发进笔洗。沈清轩定定看着,知道这次谈话结束,伊墨要走。
果然眨眼工夫,屋中那些清冽气息,慢慢淡。
适才索要回礼,本是句玩笑。却也不得不承认夹带些贪婪心思,想从这蛇身上索要更多。
遇事为自己着想在先,原就是人本性。到底沈清轩是读书人,字句写出来时,虽难抑期盼,也委实羞愧。
不料这妖如此直白,不待他说出口,径将他心中所想应允。
沈清轩低下头,迟迟不动。
他面前白纸黑字,墨迹未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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