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回二娘无可奈何把他抱来时,沈祯都是个小土蛋蛋。
人人都知道沈清轩厄运过后性情大改。谁也不理。先时也不理沈祯,后来经不住这脏蛋蛋软磨硬泡,终是理。两人常常黏在块,分也分不开,连睡觉,都抱在起。
个半大不小孩子,抱着个软绵绵幼童,盖着床被子,睡香甜。真正是兄友弟恭。
却没有人知道,沈祯每天都吃哥哥送给他“糖丸”,那“糖丸”是沈清轩抓院中蚯蚓松过泥土,搓成泥球,泡糖水裹在外面,威吓着他吃。沈祯吃,苦着脸,怕哥哥不理他,每天都吃。吃完就肚子痛,隔三差五看大夫,后来大夫下猛药,那孩子肚子里落下几条虫子来。仅仅是这样小折腾,原本圆鼓鼓小腮帮子,立刻就没。却从来不敢对别人说,因为说,哥哥就不理他,还会揍他。
后来大些,沈清轩知道他能记事,就不干这样事。使着眼色,怂恿他上树掏鸟,专挑那些枝干细小树让他去,沈祯上去,每回都摔下来,摔几次,也聪明,每次都爬不高就故意摔下去,摔也摔不太疼。他哥哥哪里容得他在自己面前使心眼,于是有天,挑个长出院墙大树,让他去掏上面鸟窝。
身边伸出手来拉他把。甚至自己亲娘,也没有对他说句别怕,娘在。
只留他自己,个人蜷在床上默默体味残废感受,连控诉都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娘亲和自己仇人,抵头谈笑,互相谦让,对坐绣花。他什都不能说,什都不能做,甚至下去把自己娘亲拉开都办不到。最后只好认命。
是,这就是他母亲。官宦人家知书达理大家闺秀,骄傲辈子不允许任何人说她句不好,让人人心悦诚服拜倒在她脚下,尊敬无比喊声夫人。
连女人最起码争风吃醋,她都不屑去做。她丈夫,辈子敬她。
她儿子,也只能敬她。
沈祯上去,上到最高。不敢下来。
沈清轩张手,用口型说你跳,接着。虽然隔得远,沈祯看不见他口型,却也明白他意思。
沈祯那时六岁,虎头虎脑望他会,就真跳。
沈清轩怎可能会接他。只动也不动,冷眼看着他跳下来。
沈祯半途被树枝挂住,没摔断胳膊腿,却也肩膀脱臼,挂在树上也
目送娘亲走远,沈清轩望着她背影,直到那笔直挺立端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才缓缓转过头,对着榻上那角,微笑着道:“伊兄,们来谈谈天。认识快年,还没和你好好说说话呢。”
伊墨显身形,望着他神色,挥手,“说。”
沈清轩坐直身体,重新拿起那张沈祯家书,看片刻,放下,仍是噙着笑:“不如从弟弟开始谈起吧。”
沈祯。
沈清轩念叨着这个名字,思绪回溯,那时沈祯刚学会走路,长几颗小乳牙,每天流着口水,像个胖乎乎小鸭子样,不顾娘亲阻止,总是往他这里跑。二娘不准他来,他就哭,嗓门特别嘹亮,嚎起来连院中鸟虫都噤声。那才叫嚎啕大哭。哭也就罢,光嫩嫩小屁股往泥土里坐,蹬着腿儿打滚。滚身土,满脸灰,眼泪在脸上刷出两道小沟沟,气都喘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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