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颔首微笑,走到他面前道:“季玖。”那声音很是温醇,却带威严,季玖低着头,道:“在。”
皇帝让他起身,问:“季老将军最近身体如何?”
季玖答:“家父身体健朗,微臣返家前,他还与故友起饮酒,席中仅泡饼就吃两张。”
皇帝笑声,说好很。
季玖知道这不过是正事前铺垫,便立在旁,等皇帝开口。
是下人们也都是经过调理,什当说什不当说,心里跟明镜似地,合家上下几十张嘴,都闭得严严实实,连私下议论都不敢。
季玖养两日,就恢复精气神,脸色又重新红润起来。这日闲来无事,在院中抱着小女吟书,他坐在石凳上,握着书册,手揽着小女,正念到《谏逐客书》“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王者不却众庶,故能明其德……”小女在他怀里卧着,乖巧听着,虽是听不懂却也觉得爹爹念得好听。他声音轻柔,神态温谦,仿佛低声呢喃,却又字字清晰,气定神闲吟书声仿佛艳阳天缕清风,自河畔而来,带着雾水之气,携着草木清香,泌入心脾。
他吟忘情,眉眼温润含笑,却不知树下阴影中,始终有人目不转睛看着他,宛若时光回溯,倒退至百五十多年前,那世沈清轩怀中揽着小宝,倚在凉亭里吟书光景,那时他,则在这吟书声里惬意消磨时光。许是终于失去,方知曾有过美景良辰。人生若只如初见,只道当时是寻常。
伊墨垂下眼,盘膝倚着树杆坐下,靠着院中那株百年老槐,只听着那熟悉声音声声吟诵,再不去看他眼。不能看,看不得。
季玖念会,察觉怀中没动静,低头看,小女已经合上眼帘睡,鼻翼微微张动,睡得分外香甜,拇指含在口中,时不时咂咂,稚拙无比模样,季玖失笑,放书册,将她口中手指轻轻摘,小女梦里少东西,不安慰皱皱眉,垂下嘴角似是要哭,季玖正欲哄,她却到底抵不过睡梦诱惑,又睡着。
不料皇帝却迟迟不提正事,只与他寒暄,问家中事,军中事,募兵之事,练兵之事,又突然转话题,绕回他家中,譬如季玖长子功课之类。季玖作答,只是心
父女正在宁馨间,下人却跑来禀报,宫里张公公到。
季玖招来丫头,将孩子递过去,连忙走出内院。他此番回家,述职之外便是探亲,不过月时光,就要重回军中,与将士们日夜相守。回来后进宫几次,皆是快去快回,近两年边疆并无大事,南方狄蛮与五年前彻底降服,只剩北疆匈奴。匈奴兵勇猛果敢,擅骑射,其技精快狠准,实在是朝中心腹大患,只是三年前有北方游商传回消息,道那匈奴人内部起纷争,两大家族互相斗殴起来,便顾不上再来犯边境,季玖潜探子去打探过,证明消息属实,是以北疆太平几年。
这太平不过是暂时,季玖知道,军中将士知道,朝中大臣知道,天子更是知道。
季玖换官服,随张太监入宫,御书房里只有两人,人身着明黄长袍,正面朝架上北疆地形图,另人身青色儒衫,手中掂着把折扇,侧对着季玖,季玖来时,他们正喁喁低语。
季玖跪下叩首:“微臣参见皇上。”
请关闭浏览器阅读模式后查看本章节,否则可能部分章节内容会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