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明媒正娶女人。八抬大轿,缀着绣球流苏迎进家门,他们拜过天地,跪过祖宗,记进族谱,族谱里季玖名旁,只有季柳氏,并非空白,也非是那人名。这是没有办法更改事实。
季玖又揉揉额角,觉得那里涨痛起来。
第二日夜,领兵出行,季玖跃上马背,率先出城。离城门时,回头看眼,胸中长舒口气,并无太多离愁。
皇城是个遍布暗探,四处荆棘地方,这里残酷与毒辣远远超出战场上坦诚你死活。而家中事,他则无需担忧,切都很好,不论他在或不在。只要皇帝还愿意季家存在,即便他死,这个家也会照常运作下去。而伤心,则是另码事。
沙场让他感性越来越淡薄,称为无情也不为过,季玖早就发觉这点,却不放在心上。
壶冷茶,季玖才静下心,坐在凳上想,与何干?
等片刻,又想,那千年妖,道士和尚都说杀不死,哪里会出什事?
这念头只转就消失,他是世俗中人,对人性解颇为深刻,想着人与人都还有死去活来纷争,妖与妖之间又怎会和平?人杀不死它,未必他同类就杀不死他。万他遇上同是修炼千年妖怪呢?想到这里,季玖突然想到,以前怎就这傻,只想着找道士和尚降他,怎不以妖对妖呢?说不定就真降他。
季玖轻嗤声,摇摇头。自从遇上这妖,他世界就被颠覆彻底,而今这种荒诞念头都冒出来。岂不知只妖都这难缠,再去寻只,他嫌日子过得还不够乱不成?再说,哪里还能遇上只修行千年妖物呢?以为那是街上野狗,随处可见吗?
季玖撑着额头揉揉,心里却烦乱起来,做什不去好好修炼非要来找他,将来得道升仙不是好很吗?便是前世情侣又如何?那人死,死就是死,除非死而复生,否则那人不可能再存在。即便是转世,他又怎会同那自幼残废孤寂潦倒人模样?那是不可能。季玖想。
该做事,他会去做。家是该护佑地方,他会去护,尽职尽责就已足够。
他人生,在已经规划好方框里逐渐成形,越是接近尾声,线条就越来越凌厉,笔墨越来越简练,呈现出种凶煞猛厉之气。而那些柔情脉脉,在他有心无意里,已经被深深藏匿起来。藏到个,他
季玖想很明白,前世是前世,可以不顾骂名,不忌伦理纲常,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事。其实与妖相好又怎样呢?同是男子又怎样呢?季玖并不在意,站在旁观角度去看,反倒是欣赏很,觉得也算当世豪杰。
可是,那并不等同这世他也要那样活。他也不能那样活。
他已经没有选择道路。二十七年,他道路从原先无数分岔口,走到今天这条道上,只剩下这条路可走,少年时那些还存在过拐角小巷,已经被他远远丢在后面,不可能再折回身,去走另外条路。因为已经没有退路。他只能往前走,爬山涉水笔直朝前。走到巅峰,而后跳下。这是他唯路。
况且,伊墨是沈清轩未亡人。不是季玖。
他有妻有儿,还有女,年纪尚幼,天真可爱。来日他死,唯能以未亡人自居,便是妻子,季柳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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