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只有伊墨出现,命令他变回来,并永远不许这样。
那时候他才知道不是他个人被丢下,这世上还有另个人与他同病相怜。即使那并不是人,是活两千多年老妖蛇。他喊他父亲,与他同病相怜,彼此相契。他们因份憧憬踏上寻觅旅程,路上伊墨教他修炼,教他捕猎,也次次力挽狂澜救他于危难之中。即使他们从未像真正父子样牵过手。这并不妨碍他孝子样照顾这条老蛇,陪伴他,也让他陪伴自己,展望未来找到爹爹那天。
然后找到季玖。
那是别人父亲,即使同样作为儿子,他比任何孩子都要优秀,他依然没有资格当他孩子。因为他不属于他血脉,他属于是死亡遗忘。
沈清轩已经死去,其实他比伊墨更早认识到这点。他爹爹埋在沈家别院那座孤山上,睡在深深黄土中,抱着他喊小宝瘦弱男人再也不会重来,把他架在肩膀上送到果树上阿爹再也不会复活。
光阴只有在阳光下才具有意义,暗无天日地方,时间也是凝滞。沈珏抬起头,可以看到悬在鬼城半空中巨大沙漏,这是地府唯和人间通连象征,每粒沙滑下代表人间亲属们又老去个时辰。鬼魂们总是既开心又忧愁对待那个沙漏。
很快能见到想见人;
他/她离死亡时间又近;
这真是种不堪言语折磨,在情感和理智间博弈,场没有输赢争斗。而鬼魂们都会后悔,生前还有许多事情没做,明明可以做更多更好;还有许多话没来得及说,明明可以说很多。
沈珏站在黄泉路这边,看着黑白无常从那头拘着新来鬼,直挣扎魂魄是个中年男人,身粗布麻衣,袖子挽在胳膊上,身上并无伤口,死于意外。男鬼直在挣扎,副绝望又不甘模样,嘴里不停嘶喊着要回去,家里还有两个娃娃,他还没有把藏钱地方告诉自己婆娘。
即使柳延也无法替代,因为他幼年不会再来。
他再也不会把自己变成小小团绒球,幼崽样在柳延怀里撒娇,让他替自己梳理毛发,揪着耳朵捏在起为他怪相笑出眼泪,也不会为追他手上根栓竹蜻蜓木杆,在地上蹦来蹦去,最后累趴在地上,让人类把他抱起来,洗个清清爽爽澡。他只会露出本相,匹庞大黑色巨狼,有利爪和獠牙,然后收起它们,敞开自己肚皮,让人类枕着自己。
他生——既然已经做鬼,说
来不及。沈珏几乎是冰冷地想着,谁让你从前不说。
他们都是这样,他们总是这样。多可悲人类。
而他却是被人类教养大,整个童年也是这样个人类,手将他拉扯大,教他读书识理,为他高兴和伤心,替他打理冷暖,给他许多温情和关爱。
然后就把他丢下。
他很久之前就被丢下,从几百年前雍城沈宅那个挂满红色灯笼元宵节晚上开始,就成个失亲小妖。他不记得那段难熬时光里自己有多少次变回小小动物形态,像小狗样把自己缩在那个人大床上,遍遍祈求他回来重新抱抱他。可是他没有来,再也没有双手揉着他毛茸茸肚子,说家小宝这样真可爱,然后把他搂进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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