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乎自己天下,在乎江山百姓平安,在乎他军权大握,也在乎自己正在老去年华。
而不是现在这样,对几百年光阴视乎寻常。
不,他帝王已经死。
是他抬灵,亲自扶着棺柩下葬,身后跟着他儿子,扶灵痛哭。举国上下,片哀悼。
“那就走吧。”沈珏说。
“怎走?”
沈珏问南衡。面对面站在黄泉路口,黄泉路上黑白无常忙忙碌碌,仿佛没看到他样从两人身边走过。黄泉路有来无回并非空谈,南衡或许能回去,而鬼魂无法从这里还阳。
南衡笑下,道章“踩在地上,沉下去。”
没有鬼会这做,沼泽般土地他们从来不敢踩在上面停留,飘起来既安全又快速,脚不沾地悬空也满足很多做人时想象。
当然,听说也有将自己心甘情愿沉沦下去鬼,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就那消失。
生似乎也合适。
幼年他,沈清轩是他天与地,他倚仗和对抗切盾矛。
之后他天地是伊墨,他直以为伊墨会直在。无论爹爹转世成怎样样人,冠上怎样名姓都无碍,因为伊墨相信那就是他要找人,伊墨会直找下去,他会陪他找下去。伊墨总是在。因为他是他父亲,是条活两千多年大蛇妖,会在他前面长长久久活下去。
他从未怀疑这点,然而罗浮山多座坟茔。
他曾经年度回去,看着他们年比年老去,他不知道如何能直视他们,看他们肉体凡胎,在时光摧毁下牙动齿摇,皱纹密布。连光鲜千年伊墨也乌发变白。这条活几千年老妖精从来不爱束缚,连长发都不爱梳理起来,总是披着散着,走路时候在身后扬着。那是他父亲。在花园里逗鸟,低头,瀑布样白发散个遮天辟地。
他没有犹豫沉下足,踩在绵软路面上,停驻片刻过
沈珏又道章“妖丹已毁。回去又怎样?”
南衡自然道章“重修就是,不过几百年。”
不过几百年。他说云淡风轻,几百年对他来说不过弹指霎那,就算几千年他也是不在乎。当然沈珏也不在乎,上天入地间,没什值得他在乎。只是看着他脸,忍不住想起他还是人间帝王那个时候。
那时他刚刚老去,便在温暖被衾里说自己已经老,那些绮丽风流事都断吧。
他才刚刚开始苍老,便不想看红颜对白发,凭空生悲凉。如果不是他还手执天下军马,如果他只是个寻常普通人,那个时候,或许他已经被驱逐。他帝王在乎那多。
那刹那,他仿佛预见灵柩上白纱。他知道伊墨要走,以死亡方式遗忘他。
他做很久准备,才能平静迎来那天,他们衣着整齐,干干净净躺在床上,牵着手起丢下他。
他给伊墨梳发,梳整齐洒脱,没有给他束冠,伊墨不喜欢这个,觉得平白顶个东西在脑袋上还洋洋得意都是傻瓜。他亲手用白绫将他们裹好,将他们起放进棺木,双人棺木是他后来二十年四处寻得木材,木如乌金,刀劈斧砍不得,是深埋地下万年木头,硬如金铁。他用法力劈开亲手打磨雕琢成棺。
他让他们得偿夙愿,同死共生。
留给自己只有座双人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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