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脱下他裤子,举着灌肠塑料包护士过来,温柔地对护理台上邓晖说,没事啊,宝宝。这似乎让他更窘迫,却也使他略微平静下来,嘴里依旧哼哼着,接受护士当众灌肠,任凭妈妈拾掇塑料布包着堆东西,自己提裤子下护理台,仍旧涨红脸,似乎实在无从面对刚才经历,却又无可奈何。
第二天早上,去住院部找医生看片途中,邓晖有些高兴地说:“今天吃口服液,就不用灌。”
他说,感觉肚子比昨天软。昨天灌完肠在二姨家租屋过夜,看电视时他个劲儿地放屁,还打嗝,“很不好意思”。又说,妈和二娘头发今早掉不少,以往也看到妈手捋,头发就掉很多,“吓人”。同坐电梯个阿姨摸他头说,“这孩子讲大人话”。
到住院部六楼,邓晖溜烟跑去走廊另头护士站。妈妈带丝微笑说,他去找熟人,上次住院时,他和护士都弄得很熟,喜欢找她们玩。
过下邓晖怏怏回
胸前挂着个红线绳吊玉坠,神情似乎有种微妙变化,少上次教务室里那股猴气和回避。问他再来到医院啥感觉,邓晖直接说:“监狱。出不去。”
母亲说,邓晖生下来就做肛门闭锁手术,在保温箱里躺七天七夜,半小时量次体温。小时候见天[1]到乡医院去打吊瓶,不打就咳嗽,月打掉二十多瓶。七岁时复查,以为心脏病好,不久开始咳血。项项病,看不到尽头。
这次心脏手术效果不坏,眼下主要是结肠问题,已经三天拉不出大便,也吃不进东西。想要走出“监狱”,邓晖眼下还需要穿过巨结肠这扇厚重大门。
母亲说,邓晖从生下来就走不出医院原因,是她在怀孕期间吃太多药。当时她得阑尾炎,为保住孩子保守治疗,吃不少中药;得尿道炎,服汤药;为保胎又服丸药。她以为吃中药是没有毒。
怀着身孕她还要种玉米,手撒玉米种子拌杀虫农药,手掌都会发红脱皮,却不知道会殃及腹里胎儿。
在医院里,邓晖比妈妈熟得多。自己拿着就诊卡和病例袋,穿过拥挤人流,径直去胸透室,还教训身后大人们,“往哪儿去你们”。排队拍胸片,淡定地走入走出带有辐射骷髅标志放射室。看到通知片子出来,就立刻去扫码取报告。坐电梯上楼时候,他打头按下行电梯,原因是以为要先把电梯按下来,才能再按上楼键。
妈妈说,前阵有个人拿着机器,到村里招徕人交钱测智商。很多人都去,妈妈也带着邓晖去测,机器数字出来,说这是个大人。
但在灌肠护理台前,邓晖却变得无比窘迫畏缩,像个比他身量更小孩子,面对成人世界众目睽睽,要在地上找个不存在洞。
他再向陪同母亲和二娘要求,灌肠之前先换裤子。二娘悄声说,“可能是裤子上有屎”,他不想被女护士瞧见。二娘在这家医院打工做护理,邓晖来这瞧病有些便利。
护理台就在输液等候区前面,在女护士指令下,邓晖终究愁眉苦脸地躺上护理台。他小小身体也和眉毛样蜷缩成团,嘴里哼哼着,似乎是面临看不见严厉刑罚,超过他至今身受切病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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