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不够十个人坐,总有人要站着。没有足够杯子,大妹进屋就从水缸里拿瓢舀水喝。热水从来用不着。爷爷之外,三张床上要躺十个人,衣裳代替枕头,蚊帐都是旧编织袋缝制。要把所有人在屋顶下安顿下来,妈妈难免左支右绌。所幸经历八次孕育,临盆前和月子里都干活,她清秀还在脸上保留,毕竟年纪只是三十岁。虽然床不够用,被子和枕头却是干净,微笑也足够分给每个孩子。各人自行在屋檐下寻找位置,有时龃龉,但大多各得其所,也相互照应。
在学校里,赵海和二弟关系不好,已到叛逆期二弟“喜欢和对着干”。在回家路上,二弟常常个人走在前面,选块高处岩石站着,神情忧郁地凝望天空。赵海比较喜欢三弟,三弟赵松有着头毛乎乎卷发,像是从狄更斯或马克·吐温流浪小说里走出来人物,讨兄弟们喜欢,但他在柔和外表下并非没个性。回家路上,二弟惹着背竹篓三弟,三弟把二弟书抄出来撂在路边,大哥去捡起来,消除这个细节往下演变可能。
最小妹妹只有岁多,常在妈妈怀里,但妈妈怀抱也不能专属她。连同幺妹这个名号,也成问题,以前属于老六,近三年来接连生七弟和八妹,大家仍旧喊老六幺妹,但难免名不副实。小孩名字常常会
不得不步步把自己拔出来,又插进去,大孩子带头,雪珠凝结在鞋带上,双脚湿透。
虽然如此,孩子们并不讨厌这道峡谷。这只是他们天然要越过界限。“这个山最漂亮。”生得清秀俊俏妹妹赵丽说。
几个转折之后,小路离开峡谷往上攀升,像是悬挂在山崖上条绳子,最陡地方人要手脚并用爬上去。小路带着级级拐弯,兄妹们像是同时处在绳梯各级上。下雨天路滑时候,人会跌下去,为此孩子们熟悉山上长草药,“可以治摔伤”。攀上最陡峭落差,才看见稍微缓和坡地,点缀在处处悬崖之间,种上洋芋,但仍未看见人户。
这条路除五兄妹和父母,只有家相隔两里路邻居会走,两个男孩和五兄妹在块洋芋地岔路口分手。继续爬上段山坡,终于看见自家土屋,在夕阳余光里显出古铜色,传来低沉狗吠,似乎有意克制着感情,家人身影在屋檐下现出。
团聚
贵州毕节纳雍县大峡谷,父母和弟妹迎接上学四兄妹归家(老大不在照片上)。
贵州毕节纳雍县姑开乡,穿越大峡谷回家途中歇息二弟。
在屋檐下迎接兄妹们,有父母带着在家三个弟妹、两条狗,还有爷爷、两头牛和他跟羊群起赶回来两头猪。
这是座土屋能够庇护下全部生灵。在同片瓦顶下,人和动物界限不分明,牛圈要经过爷爷和大哥合住屋子,地上全是牛草,牛回圈途中常要到床前嗅嗅。猪圈在人起居火屋里,只是另起半截石墙,晚上人床头顶着猪窝,呼吸难以分辨。
猪进食地方在门前,两只大瓦盆被享用过后,狗来细细舔舐其中余沥,会儿又光顾人涮锅水桶。人吃饭时候,狗被关在门外,狗头却从个洞中伸入,会儿索性从洞中硬挤进来,寻找地上难得出现炸洋芋片碎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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