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新颖:那你前面说到文学讲习所和“国际写作计划”这两个关节口,以后还有类似这样重要关节口吗?
王安忆:以后好像没有,也不晓得怎回事,以后就不大有。
张新颖:以后可能人就比较成熟。
王安忆:稳定,就是说趋于成型,再没有遭遇这强烈冲击性,没有这明显嬗变。九八九年以后经常感到不满足地方,就是没有承继,好像没有前辈呀。人们经常说,上海现在后继没有人啦,没有新人出现;倒不担心新人,就担心前面没有人,前面没有人后面肯定没有人啦,不行,没有承继,所以有时候,真好像拼命要给自己找个领袖,有这样心情。
张新颖:为什要定要——你这样讲,年轻人会觉得蛮难理解——为什定要前面有人?
王安忆:这种事情,们用很感性话来讲吧,就像父母样,因为现在父亲母亲都没有,陈村他也是和同年里最后位长辈去世,他有句话讲得很对,他说其实父母到后来吧对你已经没什作用,但他们是个象征,他们在话你就会觉得好像树还有荫,他们没有,你就是自己个人无遮无挡在前面。需要,前面需要有人,就像们有时候拼命要看书,看书就是要找个传承呀,倒不是说定要把自己挂在这个传承上面,但有和没有大不样,即便是要反抗,也有反抗目标。很羡慕西方人他们有本《圣经》,有神和无神都有出处。
张新颖:有个好像可以找到源头样。
王安忆:这个东西非常有力。故事也好,道德支持也好,感情资源也好,都可以在上面找到。就讲《红楼梦》,宝黛爱情如果仅仅是大观园那些事,挺琐碎,就像们日常生活样,生生气呀,闹闹别扭啊,再喝喝酒,就这点事情,甚至很无聊,可是你知道它后面有个太虚幻境,三生石,有三生石以后所有切全都不样。有时候你就需要找到这个三生石,其实就是个传统、源头、背景,否则话甚至你都会怀疑为什写小说。如果没有那多好小说在前面放着,没有雨果、托尔斯泰话,你想你为什写这些东西啦?是需要,其实是需要,觉得们年轻人反抗都是很没道理,他没有什可反抗,他就这样反抗,这很危险,人没有点敬意。对传统没有敬意,反抗也就缺乏严肃性。
张新颖:们上次谈到传统与反叛问题,其实就是这样,们不能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没有父母,没有前人,如果前面有人就把他反掉。没有对传统体会和敬意话,连自己是谁也搞不清楚。
王安忆:记得是三年前,顾彬,就是德国波恩大学汉学家顾彬,在华师大做访问学者,有次到那边去和他见面,和他已经是好多年没见面,那就好像,他有很多话要说,下子有很多问题,他感到最最奇怪问题就是,他说当然不是不可以,就是觉得很奇怪,就是说你们怎就可以这样子非常轻松,任何个人都轻而易举说不要鲁迅,不要巴金,什都不要;如果在德国,说不要,是件很慎重事情。那是件带有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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