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没有说话。
母亲又问:“不交?”
父亲瞟眼母亲,反问说:“能不交吗?敢不交吗?”
说完之后,父亲看看母亲端给他饭碗,没有接,独自出门去。吃过午饭,父亲还没有回来。到吃晚饭时,父亲仍然没有回来。母亲知道父亲到哪儿去,母亲没有让们去找父亲。们也都知道父亲去哪里,很想去那里把父亲找回来,可母亲说让他去那里坐坐吧,们便没有去寻叫父亲。那天直至黄昏消失,夜黑铺开,父亲才有气无力地从外边回来,回来时他手里提着棵红薯秧子,秧根上吊着几个鲜红硕大红薯。把那棵红薯放在屋里,父亲对母亲说:“咱们那块
些劳作和土地意义,懂得父亲在这个世上生存意义。似乎明白,作为农民,人生中全部苦乐,都在土地之上,都扎根在土地之中,都与劳作息息相关。或者说,土地与劳作,是农民人生切苦乐之源。尤其从那年夏天开始,那块土地边边角角,都经过彻底整理,低凹处边岸用礓石垒边坝,临路边易进牛羊地方,用枣刺棵儿封插起来,太过尖角地垴,落不犁耙,就用铁锨细翻遍,然后,在地里扒出片蘑菇似红薯堆,家人又冒着酷暑,在几里外山下挑水,在那块田里栽下它成为真正田地之后第季红薯苗儿。
也许是父亲劳作感动天地,那年风调雨顺,那块田地红薯长势极好,因为翻拣礓石时已经顺带把草根扔出去,所以那年田里,除油黑旺茂红薯秧儿,几乎找不到几棵野草。凡从那田头走过庄稼人,无不站立下来,扭头朝田里凝望阵,感叹阵。这时候如果父亲在那田里,他就会边翻着茂如草原红薯秧棵儿,边脸上漫溢着轻快欢笑。
人家说:“天呀,看你家这红薯长势!”
父亲说:“头年生土,下年就不会这样好。”
人家说:“家冬天粮不够时,可要借你们家红薯呀。”
父亲说:“随便,随便。”
为储存那地红薯,父亲特意把家临着村头寨墙红薯窑中个老洞又往大处、深处扩展新,并且在老洞对面,又挖更大眼新洞。切都准备完毕,只等着霜降到来前后,开始这季收获。为收获,父亲把颓秃镢头刺儿请铁匠加钢后又碾长寸;为收获,父亲在个集日又买对挑红薯箩筐;为收获,父亲把捆绑红薯秧儿草绳,搓好后挂在房檐下面。工具、心情、气力,都已经准备好,剩下就是等待霜降来降。
阳历十月八日、九日,是霜降前寒露,寒露之后半月,也就是霜降。可到寒露那天,大队召开个群众大会,由村支书传达由中央到省里,又由省里至地区和县上,最后由县上直接传达给各大队支书红印文件。文件说人民公社绝对不允许各家各户有自留地存在。各家各户自留地,必须在文件传达之后三日之内,全部收归公有。
那是九六六年事。
九六六年那个寒露中午,父亲从会场上回来没有吃饭,独自坐在上房门槛上,脸色灰白阴沉,无言无语,惆怅茫然地望着天空。母亲端来碗汤饭说:“咋办?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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