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灰。家里人都下地干活。初夏清新白明,从田野铺散过来后,流水样浸润着和大伯。院子窗户下,有棵碗粗树,是椿树,浓荫斜过来倒在屋门口。有股椿叶椿汁怪味儿,走进屋里像从门口浓荫里流过来医院病房中消毒水味。和大伯就在那气味中月深年久地坐着沉默着,仿佛弟遗像也在桌上盯着,要为他在这沉默寂静中说些什样。
对大伯说,弟死得没有那简单和轻松。说们不应该就这简单快捷便答应人家要求,而让这事情日出日落就结过去。说弟即便是z.sha,也有他必然缘由和因果,说们应该让部队把许多疑点都给们说清楚。
对大伯还说许多话,也包括门口捡到那封无来由报丧信,定是部队为封锁弟死亡消息,怕们春节期间从河南赶到新疆追究其前因和后果,而不让新兵连弟同乡们给家里写信提及这件事。同乡出于乡情和无奈,才迟迟寄回来那封无来由信,由他们父母收看后,偷偷扔到门口给们传递道讯息。
向大伯说许多想法和看法,直到准备向大伯说部队老兵体罚新兵事,其实在军营里藤缠瓜果,屡见不鲜,屡禁不止。可待对大伯要说这些时,抬起头看见大伯坐在对面,已经非常憔悴黄瘦脸颊上,挂着层虚飘汗,像他因为发烧头晕才会出汗样。
说:“大伯,你病?”
大伯朝摇下头。
说:“弟事,就这样结?”
望着,大伯沉默长天长地后,用很轻很轻声音对道:“去部队告他们,知道会有人受处分,会把有军官撤职。可你弟弟死还能告活吗?处分那些人,把那些军官撤职,可那些班长和军官——问,也都是从农村参军到那里,也都是家里无能无耐,才不得不参军到新疆那地界。人人都是从农村参军去挣前程人——你弟已经不在,们就别去毁那些人前程。”
话到这儿,大伯也扭头看下案上弟——他老五孩子像,仿佛是和那遗像交流眼神,沟通彼此心意后,又把头扭过来,看会儿,很悠长地叹口气,说:“部队上人,会因为们家里好说话,会因为们家里没有给他们提半点要求,不仅觉得们话好说,也许还认为们家有些老实窝囊哩;同村人,也许会认为们阎家是为那个烈属才不去告部队。随它吧——那就随它吧,谁愿咋样认为就咋样认为吧。横竖你大伯就是那句话,们家遭灾,就别让别人跟着这灾遭难遭殃。”
从大伯家里出来后,感到大伯无边善良和宽厚,感到大伯内心苦痛仿佛眼望不到底井,可他所说所为,却宽阔如无边田野和大地。尊敬大伯,乃至敬仰大伯。大伯是个普通人,很多时候因为赌博有人背后会称他为“赌徒”,可是在处理弟后事过程中,感受到大伯是们那个村庄最不得老百姓,也是这个世界上,最为不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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