览李庆孙《富贵曲》云：‘轴装曲谱金书字，树记花名玉篆牌。’公曰：‘此乃乞儿相，未尝谙富贵者。’故公每吟咏富贵，不言金玉锦绣，而唯说其气象。若‘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梨花院落溶溶月，杨柳池塘淡淡风’之类是也。故公自以此句语人曰：‘穷儿家有这景致也无？’”[243]
觉得说得有理，但没有说透。“帘幕中间燕子飞”之所以胜于“树记花名玉篆牌”，还不是因为前者是占地面积更大、景致更多
园林，后者只是土豪家大院，而是要从人角度考虑。
如此感知世界作者会是怎样人？他在何种心境下，才会闲看燕子穿行于帘幕之间？内心有多少踌躇，才会目睹春天末尾花瓣
片片落下？在河边站
多久，才会看到光线角度变化，将栏干投影到渐渐冷去水波上？上阕说内心在极其安静自检视下，似乎时间都拉长。片花从树上落下来，落到庭院中草上，都好像慢动作样，所有感觉都被放大、被检视。下阕又说，当们这样沉入自己心灵时，外在世界已经发生巨大变化。
对于“霎好风生翠幕，几回疏雨滴圆荷”，有两种感受，种是石破天惊，种是沧海桑田。则因为心灵已经在上阕静观中变得非常沉静，所以哪怕是“晚花红片落庭莎”都似乎听得到坠地声音，风生翠幕、雨滴圆荷声音当然就具有震撼性；二则因为沉浸在对微小变化觉知中，忽然由晴转雨、由静转动，这种变化强度正如观看棋局樵夫回头发现山下已数度沧桑。晏殊不会告诉你当他出神时，真正思考内容是什
，但是他会用如此细微感觉表达心灵经过场巨大震撼。在词结尾，他注意力回到现实世界，那里已经“酒醒人散得愁多”。
也许有人会问，晏殊词里真有那多愁苦吗？有啊，不信你看燕来花落这件事，李清照说：“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244]她明确告诉你，雁来花落是相思离别。晏几道说：“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去年春恨却来时。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记得小初见，两重心字罗衣，琵琶弦上说相思。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245]甚至把相思是谁、离别何时都写得清清楚楚。唯独晏殊没有任何叙事、抒情和议论，只有白描“小阁重帘有燕过，晚花红片落庭莎”。他仅讲那点点。晏殊呈现是自检视、自挣扎、自消化后结果，近乎完美形象。如果不看最后句，会觉得之前都在讲生活闲适。但如果读者敏感，读到最后句时，前面已经积累落寞和孤独就有印证。
再回到《珠玉集》这个名字，珠圆玉润并不是圆滑意思。细微感受、丰富经验、清明理性与意志力量融合，使晏殊词确然有珠玉之光。因为很多矛盾都于内在世界化解，从外面看起来，就是个特别圆融、饱满人，像颗珍珠。蚌病成珠，珍珠给人带来温润感受，但它自己却成形于刺痛。同样，“和婉明丽”“圆融自足”这些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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