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则比起那些味劝进心腹与爪牙,这老阉狗虽大字不识,倒比那些学富五车翰林元老更识时务,知轻重,人人想当皇帝,可这帝业到底不是谁都能成,霸才与霸气缺不可,还须两分天赐取时机与运气。
比起孤注掷去夺帝位,他更掂得自己斤两,乐得维持现状。何况在他眼里,姓朱皇帝里靠谱原也寥寥无几,尤是近来几位,武宗好“豹房”,世宗嗜“红铅”,光宗命丧红丸就作“月天子”,熹宗成日里凿凿弄弄俨然是个“木匠皇帝”,这些掌八荒四合真龙天子非是贪*好色之徒,便是懦弱无能之辈。
这思宗是又个扶不起阿斗,还是胸怀大明江山中兴之主,合着还能再观摩观摩,没到非得鱼死网破那步。
偏偏这新帝脾气心思好似重重深山雾,虚飘飘不教人瞧个真切。今儿赐魏良卿免死铁劵,明儿又废除东厂刑狱,会儿示好,会儿削权,合着糖跟鞭子哪个都不能少,这忽亲忽疏态度,实难琢磨得紧。
这场皇帝与太监角力长达两个月之久,京门九衢间人头熙攘,热闹如常,太和殿上却是派山雨欲来前暗流汹涌,如此真真假假地互相猜忌、试探与对峙,终是崇祯帝突然发难,先打发走宫中客氏,又设计迫使兵部尚书崔呈秀主动请辞回乡。
来给大人安神,囫囵睡上觉,无痛无觉地就把这铁臂按上。”
“不必。”这世上叶指挥使独信自己,夜里浅眠从不安生,又岂肯在这些生人面前迷醉入梦“失魂”,当下命令道,“就这来。”
那巧匠人手攥剔骨尖刀,将断臂处旧痂点点揭开,又举碗辣酒泼倒上去——
碗口也似个骇人创口,筋骨分明,鲜血淋漓不尽,看着那鲜红血肉被酒液激得发白,就连旁数位御医都因这惨烈景象感同身受,莫名觉出自己右臂疼,不经意间已浑身冷汗。
唯独叶千琅只是极浅极微地皱皱眉头,复又恢复张毫无波澜面孔,莫说声言语,便连声轻哼也没有。
崔呈秀何许人也?既是魏忠贤坚实臂,也是魏党中真正掌权只大手。
若说开始魏忠贤还抱有侥幸之心,想着能继续当他呼风唤雨九千岁,眼下这形势竟是再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必得给自己备条后路。
于是着些人寻匹骏马送去叶府,说是碰巧又见匹不啻赤兔好马,知他失雪魄之后,直没寻着合心意坐骑。
那拨人送马而来却时不走,满屋满院地张望打量,看似无意地问声——自打这叶指挥使
“书上说关二爷刮骨疗毒时尚能饮酒吃肉,谈笑自若,咱们叶大人竟也不遑多让,想来也是天上武神仙下凡,实令等五体投地!”
在场众人半是奉承半也真心称奇,殊不知这叶大人既不是武神关二爷,也不是七情断绝,六感全无。
割肉去痂,削皮断筋,直至刀尖入骨三分。鲜血流满身满地,叶千琅脸色微白,神态依旧平静。
须知这点痛于他实算不得什,当日那穿心刀,才是此生最痛时候。
熹宗这座靠山终是倒,魏党人人自危,有劝他自立,也有劝他请辞,倒是魏忠贤没慌也没乱,双鹰眼紧盯思宗,照旧按兵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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