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鲜血喷出口中,便这仰面躺倒下去。
寇边城目色深沉,直直望着那个突施狠手士卒,却见对方不仅毫无分慌张之色,竟还主动走来自己身前。
来人面孔刚毅,身形孔武,虽是小卒装束,神容却颇具大将之风,他跪下抱拳道:“将军,溺于情者易短于智,成大事者切忌妇人之仁,鹿探花必除不可。若将军要责罚属下,要杀要剐,属下绝无怨尤!”
“不……你做得很好,是时动情心软,险些铸成大错……”寇边城朝鹿临川尸首投去眼,又阖起双目,似是真真倦得极,良久才问那士卒道:“你叫什名字?”
“属下李自成。”
鹿临川纵是再痴再愚也听明白,曾经抛头洒血好汉,曾经同生共死弟兄,大名大利当前,谁也守不最初那点热血与豪情。
也直到这刻,他终是信大厦将倾。
不可怜自己,倒蓦地有几分可怜太和殿里崇祯皇帝,可怜他日夜勤政不倦,却注定独木难支,天意难为。
鹿临川返身走出将军大帐,却是走步跌步,跌步又爬起来,他神态悲凉,头发散乱,全无半点昔日世家公子风雅漂亮,嘴里不住喃喃自语:“大明……大明要亡……”
他突地赤足狂奔起来,疯般失声呼号:“大明要亡啦!大明要——”
点大粉团子总是跌跌撞撞跑出门,又跌跌撞撞抱着药罐子跑回来,非抢在婢子前喂自己喝药……
月盈亏,花开谢,十载不是同胞胜似同胞手足之情,怎会不记得?
这夜先失挚爱,再失至亲,明明似过百年千年,可帐外犹然乌黑片。
这夜实是太过漫长。
“你走吧……”寇边城慢慢松开指关,转身背对鹿临川,将双含泪眼睛藏在阴影之中,“说不算,你说也不算,是王是寇,是功是过,自有千秋青史论断……”
“原来你就是李自成。”久闻其人其名,寇边城微微露笑,面上倦色也减几分。俯身将对方扶起,道:“淮水门正缺位门主,就由你替吧。”
区区个小卒下竟成万人领袖,李自成得封赏
自暗处突然杀出个士卒,拔出面插在大营内战旗,把扯下杆头那面黑底白字旗子,便朝鹿临川掷过去。
这士卒膂力惊人,加之杆头又十分尖利,掷之下,旗杆便自鹿临川颈后穿过。
切都快得猝不及防,寇边城终是失态喊出声:“临川!”
鹿临川咽喉尽碎却也不倒,竟还慢悠悠地转过身来,朝自家大哥伸出只手。
凭空抓把,似笑非笑地动动唇:“大……大哥……”
营中军士复又循声而来,鹿临川见四渎八盟里几张熟悉面孔,宛若溺水之人见得救命稻草般,立时扑上前去拉扯住其中人胳膊:“当初起事不正为‘清君侧、诛魏阉’,恢复大明朝堂清明?而今魏阉已倒,皇上又年少英明,为何诸位大哥却变心思呢?”
见这人垂头不答,便又转向问向另人,个挨着个,嘶声力竭地质问。
直到有人终不忍见他这般疯癫失态,回他句实话:
“这天下凭什定得姓朱呢?把那大明皇帝拉下龙椅,等便是开国功臣,封疆大帅,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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