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饮杯,又叫人给自己斟上,叹着气说,「家里情形,不必说,各位亲戚朋友是知道。大儿这去,是要半条老命。要不是可怜那二儿没人照顾,也就索性根绳子,把自己结。」
许多人便劝慰起来,要她不要伤心,保重身体。
姜老太太心里是有定见,此刻说这些话,并不为听几句安慰之语,继续往下说,「老天爷不开眼,把大儿要走,但也不能说它
前院摆席处,人声嗡嗡地响着,因此白雪岚和宣怀风这几句窃窃私语,并不曾引起人注意,而他们彼此间得到微小乐趣,更无人察觉。
姜老太太当然是是亡者「余悲」亲人里员,但她活几十年,也知道要别人和自己样悲伤,那是没有意义。
所以她忍着悲痛,仍是很庄重主持大局,要冷宁芳监督下人上菜上肉,叮嘱说,「亲戚朋友们辛辛苦苦为大儿送最后程,这顿送行饭是万万不能含糊。别怕酒不够。前几日吴妈到镇上给你外公打电话,徐头儿护送她,顺道在镇上买十坛烧刀子回来。你叫人都拿上来,让大伙儿喝得尽兴才好。」
冷宁芳答应,叫下人把酒坛子都抱出来,分给各席。
酒席吃大半,众人都很是满意。
白雪岚又手疾眼快地夹两块汁水淋漓红烧肉,放在已堆得很高碗里,说,「你向来喜素厌荤,就说你营养不够。既然你对红烧肉也有喜欢时候,定要多吃几口。」
宣怀风看那红赤赤五花肉,苦笑着说,「实在吃不下去。」
白雪岚问,「又骗人。刚才说饿是谁?数着你也就吃两口,难道就饱?」
宣怀风说,「真饱。在屋里吃午饭来。」
白雪岚说,「更是撒谎。既已吃过午饭,好端端地骗肚子饿,是什缘故?」
这时,姜老太太叫给大家酒杯里满上,又让小丫环给自己也端杯酒来。
众人见如此,都知道是该到主人家敬酒说话时候,因此老太太把酒杯端起来时,便都停下,不再聊天。
场上为之静。
姜老太太把酒杯往上虚举举,沙哑着嗓子说,「今天辛苦大伙儿,老婆子在这多谢。」
众人忙举杯应,七嘴八舌地说不辛苦。
宣怀风遭人揭破,有点难为情。眼帘微微地抬起,往白雪岚脸上看,却看出他嘴里说得本正经,眼底却泛着笑意,而且那笑意里面,还藏着丝邪气狡黠。
宣怀风醒悟过来,半是羞恼,半是好笑,低声说,「好,原来是请君入瓮计谋。」
白雪岚也低着声音回他,「谁叫你藏那些小心眼,说是为红烧肉而来?非让你肚子撑撑,圆不这个谎才好。若见面就承认是为而来,怎会难为你?」
席上人们被酒气肉香诱惑着,尽情地吃喝,而且彼此都是姜家熟人,渐渐三兄四弟,七姑八嫂地攀谈起来。
关于人之死亡这件事,古代诗人早有深刻体会,留下「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之句。如今虽不至于马上歌起来,但死人已躺在坟墓里,来吊唁人们自以为完成任务,悲伤也不必再挂在脸上。大冬天里,嚼着猪肉,喝着烈酒,毕竟是件快乐事,席上气氛,竟渐渐由悲凉而转为热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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