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格林刚刚来叫醒。丹尼尔回来。”
“你在说什?”
黑暗之中,盖布兰只看见爱德华呼出白色气息。接着盖布兰双腿荡,下床铺,从毯子底下拿出战斗靴。他习惯睡觉时把战斗靴放在毯子底下,避免潮湿鞋底结冰。他穿上外套,外套就盖在薄薄羊毛毯上,然后跟随爱德华走出门。星星在他们上方闪烁,东方夜空越来越苍白。他听见某处传来凄惨呜咽声。除此之外,切都异常寂静。
“那是新来荷兰士兵。”爱德华说,“他们昨天刚到,刚刚才从无人地带回来,这是他们第次去那里。”
侯格林以奇怪姿势站在战壕中央,头歪向边,两只手臂远离身体。他把围巾围在下巴上,面容憔悴,眼窝深陷,双眼紧闭,活像个乞丐。
九四三年月三日。列宁格勒。
盖布兰从睡梦中惊醒。他眨几次眼睛,只见上方是排排铺架床板。空气中有木材酸味和泥土味。他有没有发出尖叫?其他弟兄都坚称不会再被他尖叫声吵醒。他躺在床上,感觉自己慢慢冷静下来。他挠挠身体侧边——虱子永远不睡觉。
惊醒他是同个梦境。他仍然感觉得到爪子抓上他胸膛,仍然看得见黑暗中那对黄色眼眸,以及肉食野兽那口散发血液恶臭森森白牙,口中还不断流出唾液。他也听见恐惧喘息声。那是他喘息声还是野兽?梦境是这样:他同时睡着又醒着,却无法动弹。野兽爪子眼看就要抓上他喉咙,这时门边挺机枪发出嗒嗒声,吵醒他,他看见野兽被子弹打得从毛毯上飞起来,撞上墙壁,然后被子弹撕成碎片。四周安静下来,地上是团无法形容毛皮,躺在血泊之中。原来那是只臭鼬。门口男子走出黑暗,踏入狭长月光之中。月光是那窄,只能照亮男子半边脸庞。但那天晚上梦境不太样。机枪枪口冒着烟,也理当冒着烟,男子如往常微笑着,但他额头上有个黑色窟窿。男子转头面对盖布兰,盖布兰透过男子头颅上窟窿可以看见月亮。
盖布兰感觉到从敞开门流入冰冷空气,他转过头,动作随即凝住。他看见门口有个黑影,几乎挡住整个门洞。他还在做梦吗?那黑影大步走进来,但光线太暗,盖布兰看不清楚那人是谁。
黑影突然止步。
“侯格林!”爱德华发出尖锐命令声。侯格林醒过来。
“带路。”
侯格林领路。盖布兰感觉心脏越跳越快。冷空气咬入他双颊。从睡铺中带来温暖、蒙眬感觉尚未散尽。战壕十分狭窄,三人必须排成列才能通过,他感觉得到爱德华目光紧盯着他背。
“这里。”侯格林说,伸手指。
风在钢盔下檐吹出粗哑呼啸声。只见弹药箱上躺着具尸体,四肢僵硬地朝两侧张开。飘进战壕雪花在尸体军服上铺上层薄薄白雪,尸体头部绑着麻布袋。
“盖布兰,你醒来吗?”声音清澈响亮,原来是爱德华·莫斯肯。其他铺位传来不开心咕哝声。爱德华直接走到盖布兰铺位前。
“你得起来。”爱德华说。
盖布兰呻吟声:“你没看清楚值勤名单,才刚换岗,轮到侯格林……”
“他回来。”
“什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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