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每说个名字,公孙泽心里就咯噔下,嘴里喃喃地跟着骂句:禽兽、异端……
异端之词,源于仲尼。攻乎异端
是君子,适悬着心就放下大半。
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他不怕讲道理君子,怕就是不讲道理小人。
只要对方是守礼君子,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不是大司寇就不能立罪杀自己。而真正大司寇,在没弄清楚自己还不是真正墨者之前,绝不敢对自己动手。
真正君子做不到宋国大司寇,越是权高位重,越怕死也越不愿意树敌,尤其是宋国内部权力斗争极为凶残,墨者凶名在外,这是自己可以凭借依仗。
之前武王不仁问题已经彻底激怒公孙泽,但适也知道这种激怒也是有利可图。
听适质问,公孙泽冷汗直流。
顷刻之间,已经将自己所学切都在脑海中过遍,想要绕开墨家辩术推理之法回击这句话,可怎也想不出到底应该如何反击。
仁,是公孙泽信奉治国之道基础,这是种天人感应之下最重要道理。
所谓人以行感天,天亦以行应人。统治者只有仁,才能感动上天,上天也会为此做出反应,四海升平。
所以当年鲁国实行初税亩第二年,鲁国大旱,蝗虫肆虐,饿死无数。真正君子要把这件事当成是喜事、好事。
在公孙泽脸色已经从愤怒红变为激怒紫时,终于破口斥责道:“小人狡辩!子曰,是故恶夫佞者!对你们这样只会言辞狡辩小人,根本不需要和你们争辩!”
适被对方气笑,摊手道:“仲尼还说,可与言而不与言,失人。智者不失人。难道君子是不智吗?其实认为,武王是仁,流血漂杵也没有记错,只是解书人解错,以至于让武王承受不仁之名。”
适话,就像是漆黑夜空中东方亮起抹霞光,又像是乌云遮天时空中划过那道闪电,让公孙泽瞬间看到希望。
适引诱道:“你既是君子,再有人问及武王与漂杵之事时,你又该怎回答?仲尼说,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仲尼也曾问于郯子、苌弘、师襄、老聃,又说三人行必有师。”
说完这话,适笑眯眯地看着公孙泽道:“你若是以求学之礼问,倒是能回答,让你知道这句话本来是什意思。日后再有人问起,你也可以回答出仁与漂杵是怎回事。反正,这个问题已经问过好多人,就算不小心死,杨朱、李悝、吴起之辈,也会问你们这个问题……”
因为不仁,才有蝗灾。如果鲁宣公能够在经受这次天灾后幡然醒悟,复井田之法,这场蝗灾功劳是大于无灾。故君子要深为喜而侥幸之。
仁基本能解释所有历史,从商汤灭夏到武王伐纣,从大旱蝗灾到风尘雨雪。
但仁到底是什?公孙泽难以回答,只是适问那句在前徒倒戈之后还杀得流血漂杵,到底是不是仁?如果不是,那武王得天下就不能用仁来解释,整个天人感应体系也就彻底崩坏。
适在旁悄悄看着公孙泽脸色,知道武王仁不仁这件事此时是不能否定,信仰问题争端太容易出人命。
虽然只是见面,但既然能跑到这里来质问自己,穿戴如此合礼,显然这位公孙泽是位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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