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小姐们吃东西,油当然是足足,比之下人们用干腌菜,那是天地之别,最适合用来下窝窝头。再偷喝上点做菜用黄酒,天上人间也不过如此。这种好东西,不当厨子,你哪里吃得着?
昨个儿老爷还让做大块红烧肉,这种好菜就算是富人家,那也不是常常都能吃得到。夫人在做之前,细细点肉块数,让心里暗暗遗憾没偷嘴机会,不过这剩下点肉汤,依然是极品啊。
天色稍晚,立哥从后院那道门溜进来,左右见无人,嗖地进厨房。直认为前面那位大人觉得镇民动如脱兔,那是因为立哥站在立方柱上。
立哥脱下毡帽,屁股坐到对面,拿起酒壶,却被用手遮住,于是嘻笑地道:「好九子,哥哥就口
嗤,怪不得但凡刮风稍大,他就能想像成是马贼。
「当当当……」
呃,钟又响。
倚在门外,笑眯眯地看着人嗖地从面前跑过,嘴里再哼唱句:「为善受贫穷更命短,造恶享富贵又寿延。天地也,做得个怕硬欺软,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
以为日子就要这过下去。天接着天,年连着年。
春夏秋冬有季节,可是马贼什时候来,却没有人知道。
只要远处戈壁滩上烟尘滚滚,小盘口镇口立方柱上警钟便会当当敲个不停。
镇上男女老少立刻倾巢而出,左手只鸡,右手只鸭,呼爹喊娘往关内方向撤去。
这种时候,十次里头倒有八九次,立方柱上人会扯着嗓门又喊:「乡亲们——回来——前头是沙尘,bao——」
「切……」男女老少们齐嘘声,拖拖拉拉地往回走,改方才往关内逃窜敏捷。
等着立方柱上立哥大叫着:「乡亲们——回来——」,这样就可以回厨房给逃窜出门老爷小姐们准备晚饭。
不错,这就是很有前途行当。总称是奴才,分支是厨子。总来说,这个行当既实惠又前途光明,对此很满足。
当立哥那声「乡亲们,回来——」出口,就转身踢脱踢脱进厨房。
蒸馒头又白又松又软,闻名整个盘口镇,凭着这手,才牢牢占据顾家掌厨位置。这样有前途美差,岂是别人随随便便想当就当?
动作麻利将馒头蒸上,又将几道小菜炒好,让内屋下人给端去。拿出昨儿个老爷小姐们吃剩下些残汤。
很久以前,朝廷里曾经派过位大人来解当地马贼灾情,大人是文人,当场高度赞扬镇民们动如脱兔,静如处子。
很多年过去,朝廷里派来驻兵依然不见踪影,当年处子倒是早就成大嫂。
叫顾九,很幸运地住在这个兔子或处子镇,干着份很有前途行当。最大梦想就是天能吃到四、五个白馒头,睡上五、六个时辰,听上七、八场戏。
立方柱上那个唱花腔说要求太多,要抱着颗平常心,吃着窝窝头,想像着它是白馍馍,打个盹也当是春宵刻。
没有戏听?想当年他可是金陵城里花脸第腔,唱铡美案,当今第才子陆展亭还给他润过词。他站在立方柱上两指竖,那嗓子「乡亲们——回来来来来……」字正腔圆,不是戏又是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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