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琪怎样?”王麦走出去,黑眉毛才问出口。
簇簇谈话声没有。
“她不动,出来。几个月。”陈年答复朋友们,艰难地。
“稳定?”大姐问。
“过日子呗。”
就是笑话。王麦也跟着笑,但她不乐意陈年笑—这笑话是因她而起,却是把她排除在外。她满脸笑着,眼睛却没笑,用那不笑眼睛望着陈年。
陈年开始为她介绍每个人。王麦顺着早听陈年说熟名字看过去,名字们也都看过来,对对眼睛里全是逼真和气。都商量好似,不打探,也不批判。
王麦备好紧张发不出,被这和气无端给消解,心里倒生出撮气焰—坏人就算,还偏要做好人。自己在心里嘟嘟。
这和气就是墙,把她堵住。她赢不到这些人做朋友,就宁愿先下手把人当敌人。不然不知道自己怎摆。
菜道道上来,人声也不减。个对个,两个对个,对着对着又拉上另个。拍照,比酒,边儿沙发上尝雪茄。这是自动完成饭局,王麦还进不去。陈年倒是顾着她,指挥她吃,也挤不出谈话。半截儿来个谁女儿,上大三,晚课下来蹭热闹。只她看着王麦是真亲切,拉椅子陪她专心吃。吃会儿聊起天来,叫王麦“姐姐”。听见都当没听见。
“过吧,”矮个儿说,“嗨!都是过!样!”举起手里酒。
“恭喜吧。”黑眉毛也跟。
“还办吗?”大姐迟疑着问。
“不办。”陈年不得不笑。
王麦在洗手池前立住许久。她欠人道歉,无处去还。该还那人,是不跟她要。她想也许今晚是份机会,今晚人人身上都有那发妻影子,都是她份代表。她希望受讨伐,以此也换些折磨,来平衡这新身份
屋里腾起气酽,王麦心静下来。她为今晚备好多少答案,却没迎来个问题。这些人,他们关系是超越家庭和感情,或是与那些都无关。聚时都是欢乐,是这样张脸,出门就都是各自路。走到岔路,谁选择都相互影响。走到难口上,彼此都是无形支援。
陈年使他们失望。王麦心里想着,眼前都是笑脸。
陈年心咚咚跳着,半天只应杯酒。他胃里梗着事情,身上忽儿紧忽儿松。今晚过去半程,他敏感松懈。情意借酒放大,他感到无边歉疚。他错。他错误被他带来与老友同席,坐在他身边乖巧地吃。生活浪潮,危机和引诱,他朋友们都经住,只有他没有。他脸烫得发烧。
王麦要去卫生间,起身要躲簇簇人,绕桌子大半圈儿,才走出这屋子。她知道人都抽眼看她,那不是男人看女人目光,是他们替陈年忧虑审视,疑她身上哪里妖,把安稳陈年惑住。定就是为她,年逾半百又要—王麦假作别人恶意揣摩自己,再演回自己去答辩。
他们是没有。未来也不会有。未来也许有证书,共居,日升日落,成为个家,但那般夜晚是没。今晚本来大概最相似,和朋友们聚堂,交托情感事实,却自然地换不来祝福。倒是从前约会,偷偷,负着罪名、不见未来那些激动人心晚上,最有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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