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地方不要去。陈木恨不得把这话刻在墓碑上。天比天荒谬赞美和爱恨交织但实际上更加愚蠢批评,他实在是听够。这世界对他本人和作品误会日渐加深,艺术评论员们迫不及待和他发生关系。陈木每天躲在家里,也能听见空中飞来飞去呼唤:陈木,陈木,陈木啊。
陈木画现代水墨,画上题闲字,有谐趣。作品半高价卖,半白送。他爱作画,同样程度地爱读书,甚至写过几本—有被众人哄举成分。十年前他从法国回北京就当头领受这种热闹:各路沙龙讲座采访,机构协会顾问,亲友家宴饭局,他去。半年后闭门,概谢拒。被允许找到他人只留几位老朋友,于山是其中之。
和同龄人陈木相比,于山不得志。
陈木未出国时,于山就大兴土木搞起文化公司。等陈木回来,于山已经路熊瞎子掰苞米搞倒六家公司—第七家开张在即,规模大幅缩水。
“做得成吗,这回?”陈木给于山添茶。
又往镜子里端详,确认道:“没错儿,嫉妒得,有点儿肿。”
“你爱上他吗?还没到那儿吧?”
“就是觉得他好。”王麦口软些。
“他好由他好呗。”桔子越说越没声儿。
王麦抬眼瞧她,张毫无底气脸。
从丽江回到北京之后,王麦十分沮丧。
她数日脸色丧黄,气滞易惹,由内而外地觉着自己卑贱。外人瞧她气性大,其实都是冲自己。
下午,桔子坐在王麦对面,威严地看着她。
王麦沉很久才开腔:“你说,就像陈木他媳妇儿这类型演员吧……”
桔子腾地立起来—从沙发上高高立起上半身,像只觉警大白鹅,或名气愤舞蹈家。
“做得成。”于山坐在陈木对面,点头。
他算准陈木在家,跑来喝茶。陈木是个好朋友,但如今身高才厚使他头疼。不是嫉妒,他也泡在所谓文化圈子里,陈木力量他用得上。却倒因为是朋友,不好开口。如何待,于山策略是备着。人讲无事不登三宝殿,于山认为错误,无事才要多登,事到临头则不突兀。
比如今天,于山往常样上门喝茶,心里就装着件事。
公司刚谈单,和市宣。文化工程算政绩总不出错儿,舆论上又热闹,好放心铺排。
王麦屏不住气乐,伸指头点她:“欸你再演遍,来—他好由他好。你要真这认为你就再说遍你别心虚。”
桔子捂脸笑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最终和王麦笑作团。问题从此不再寻求解决,畸胎有心跳,切太迟。
可是不管怎样,这笑声是好听。它诞生于关于桩桃色事件悲哀讨论,却悦耳如同段欢乐波尔卡舞曲。
十
十天前,画家陈木在家里清心作画,对世界又热爱又厌恶。
王麦惊,支起两副拇食指当镜头比着:“起范儿啦!看看,含胸,脚面儿不用绷太直入不画。”
桔子脸严肃:“你不能吧?怎还没想明白呢?你有什呀?你和人家比,你有什呀?”
“眼睛比她大。”
桔子气得直咽气,回身掏出化妆镜戳到王麦眼前:“你看看,庸俗得肿你都。”
“不!”王麦手遮脸手挡着镜子,冲桔子,“是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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