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大有点怨这个假炮仗,能造个带声响,怎就没有能冲天呢。好不容易找出去年中秋玩剩火花棒,孙子关起门来甩,火星四溅,熏得家里乌烟瘴气。玩过,孙子还要讨,阿大说,囡囡,没呀。孙子又改要擦炮,阿大说,囡囡,真没呀。
什都没有,孙子翻脸,哭二闹,第三桩事,就是吵着要去找对面楼阿兴大伯伯。
◇◇◇三◇◇◇
瘸脚阿兴卧在客厅弹簧沙发上,香烟根接根不肯停。周围安静得很。老娘走三个月,遗物清理完,家里房间总算
搬,回头客都冲散,生意人也走大半。留下几户,同住在附近老小区里,几十年摆下来,各做什,也自成规矩。弄堂南北两道口,南面数过去,连着几间餐饮卫生用品店,几间炒货铺子,喜糖铺子,再过去是喜帖店,炮仗店,香烛店,自然形成这种布局。买东西人路买过去,是很顺。阿大就在赖老板隔壁。
早几年就有风声流窜,出事啦!市区不让放炮啦!下愁死喜铺街上好几家店面。时间撤撤,变变,留下赖老板家独大,大到几乎只卖鞭炮,样式齐全。只是消息年年传开,禁令却始终不见。赖老板叉着腰站在店门口,不会错,事体还没成。想要砸赖明生饭碗,还要再等歇!
平日里,稍有风吹草动,喜铺街上小老板就站在各自店门口,隔着条马路喊过来,喊过去。阿大坐在旁边听,概不参与。阿大向来不做发财梦,间香烛铺,几十年开下来,仍是五平米店面,卖点黄纸锡箔,线香红烛,再无别品种。可如今红事也好,白事也好,烧香烧纸在城里愈发不时兴。只剩几个老太太痴迷拜佛,勤快光顾。阿大倒也不急,做回头客,丢不,新客人,阿大也不指望。反正家老小齐全,不用多想,家里老太婆管小孩,阿大就看住这爿店。
女儿却是能干人,听说城里要禁燃,心中几粒算盘珠铛啷啷拨起来。很快打听来种假炮仗,只充电,不点火,卖得贵点。女儿牵线搭桥,厂家直销点就开进阿大香烛店。阿大不吭声。
九月里,禁燃令出,烧着半条喜铺街。众人本是跑去看火烧眉毛赖老板,抬头,呆住。风水轮流转,叫阿大抢先啦。隔壁香烛铺装新门面,××电子爆竹,底下拉着禁燃横幅。眼熟阿大招牌,退位让贤,拆下来堆在角落。店里半边旧货,半边炮仗。
这架势,等于是打隔壁赖老板巴掌,还破行归行规矩。喜铺街上老实头阿大转眼成趁火打劫强盗。人们当面说,背后说,阿大心思这坏,不作兴噢。
阿大躲在仓库里闷头折纸元宝,不肯出来露面。
年三十,阿大家三代人吃得开心。女儿举杯,祝阿爸来年生意兴隆。阿大却憋着张苦瓜脸,闷头吃菜。女儿讲,阿爸不要急,新物什嘛,慢慢会卖得好起来。
阿大只觉得满桌都是黄连,真真说不出苦。
吃完饭,孙子缠着阿大放魔术弹。每年除夕,阿大都从隔壁买捆甘蔗似烟花,在阳台上放给孙子看。握在手里,点,砰,个流星冲上天去。囡囡,今年没有。阿大回屋拿出电子炮仗,孙子不要,偏要看天上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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