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吴老婆本想夺下,却被葛四平把拦住。他讲,让伊吃,让伊烧支再走。
这支烟烧得很慢,对对吴从被筒里伸出只手勉强把住,唆口,吐三口,香味四溢。每口都仿佛能缓解腹中绞痛似,眉头随着呼吸舒展和紧皱。支到底,对对吴讲,四囡,肚皮饿死呀,他们怕肠子不通,不准吃进去,结果不吃进去,仍是不通。你说,叫去做只饿死鬼,像啥道理呀。
葛四平转身问对对吴老婆,几天没吃啦。
对对吴老婆伸出三根手指头,总想着不吃,能慢慢好转来,谁想到。她不再说下去。
葛四平手招,馄饨店三桌人齐齐走出去。再回来,各人手里拎着好几只塑料袋。葛四平桌板翻,东西放,叫对对吴自己打开,坐起来吃。
几人哭哭啼啼,几人叹气,还有几人靠着墙边打电话,通知更多人前来哭啼和叹气。
对对吴肠子又梗住。坏东西长在里面,肠子就容易变细,吃些硬,不好消化,或者什都没吃,平白无故地,都有可能粘连堵塞。小堵,喝点可乐,口气顶上来,也就顺畅。中堵,吃点泻药,股作气排出去,也太平。碰到大塞车,推几针急救,插几根管子,好比在小区后门凿个洞,瞒屁股也有路可走。如此以后还是堵,上不能进,下不能出,阎罗王就在两三个红绿灯以外。
这些道理,对对吴早就同葛四平讲过,灶头间下水管道发霉,要烂在里面,要水漫金山。出事体,两样都不好看。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掐不准时辰,这和胡牌是个道理。
对对吴讲,听张听张,说穿就是听天由命。四囡啊,这个人,早已经听张。
葛四平挤进前排,对对吴家眷都在跟前。只见他歪歪扭扭躺在白床上,人瘦得连窄小病床都显得十分宽绰。望过去,好像是馄饨店药纸上躺只蟑螂,动弹不得。走近点闻,又像是葛三囡扔在卫生房里包剩菜,身上有股发酵臭味。两只眼乌珠空空,不知望向哪里。嘴唇间仍夹着支烟,微微颤抖,向周围人发出还活着信号。
对对吴只只打开,眼泪水啪嗒啪嗒落下来。只见盐水毛豆,蜜汁烤麸,小葱拌豆腐,松花蛋,糟门腔,香酥爆鱼,烧鸡,鸭脚板,鸭舌头,能在市面上现买冷菜和熟食,葛四平几乎都买过来。对对吴盯着它们发愣。过会,馆子店里响油鳝丝、葱爆河虾跟雪菜黑鱼片也炒好拿上来。再远招牌菜肉大馄饨,也有人送进来,还带来葛三囡家酿酒。桌上床上摆满塑料饭盒,香气扑鼻。
葛四平讲,来,敞开肚皮吃。
对对吴眼睛发亮,手上却动不动,生怕打翻哪个菜。他空张着嘴,喉咙口咕咚咕咚地蠕动,像只田鸡。对对吴太久没有尝过这些东西。
他仍盯
对对吴看到葛四平,讲,四囡来啊,你看像只啥。
葛四平说,两索。
错,明明是麻雀。
对对吴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葛四平,声音也抖,四囡啊,要胡掉,帮麻雀点支香烟好吗。
葛四平眼泪水哗哗哗滚下来。骂道,啥辰光,屋里厢着大火,还要吃香烟。他走过去,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打火机,手遮,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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